“既然虞姑娘不惜赤身露体与嫖客同床也要救他,又哪里用得着我多费心思?”司城业成回敬。
夏林儿的脸又红了起来,但这次不仅是因为羞赧,更是因为气愤。“话不投机!”她恨恨抛下一句就要走,刚走出一步,想起一事,又说,“你把你娘的遗骸弄哪里去了?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司城业成的脸色阴了下来:“你看过?”
挖人亲娘坟头虽然不是什么理直气壮的事情,但此时的夏林儿太过于气恼,竟至于相当地理直气壮——况且是眼前这人先挖的。“司城大少爷但凡肯多透露一个字,”她说,“我也不用半夜三更非看不可了。”
司城业成眯着眼,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了。
夏林儿望着黑夜中司城业成那模模糊糊的背影,心里终究惶惑不安。
挖走遗骸的人果然是他——倘若不是他,绝不会在听到母亲的遗体不见踪影的消息后还这般淡漠。
他究竟看到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做?
*
夜焕和夜星这时已经忍不住要捂耳朵了,铁门里那声声惨叫实在太瘆人了,那真是人发出来的声音吗?
终于,惨叫声停了下来,不过很快又会重新响起的——这一晚上,这个过程已经重复了好多次。
夜焕和夜星都已经非常厌烦了。
铁门内,鬼夜不会觉得厌烦,相反的,他还乐在其中。他再次把鬼鳞鞭扔进蚀水里泡着,然后挑起少年那张已经毫无血色的脸,劝道:“少主,你不要以为这样死撑着主人就会心软,你心里打什么主意主人还能不清楚吗?你就说实话罢,你毕竟是主人的亲儿子,主人没准会饶你不死。——就算不饶你,死了不也比受这活罪强吗?”
司城歧风的喘息已几近于无,虚弱得甚至没有力气抬起眼皮瞅一眼鬼夜那张恶心的瘪脸。只有在鞭子抽到身上的时候,极端的疼痛才会压榨他的胸腔,挤压他最后的气力化作难听的惨叫。
不如死了。
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已经忍受不下去了。
已经死撑得够久,早就到了极限。
就到这儿罢,这辈子就这样交待了罢。
对不住了,夏林儿,怕是要抛下你一个人了。
心里有再多的恨也无济于事,已经没有办法再撑下去了……
可是,夏林儿不是曾搂着他说,会救他吗?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指望过有谁能救他,难得有这样的时机,他不得给这傻姑娘留个机会?
一想起夏林儿,就好想再见一见她,好想亲耳听她说,那串糖葫芦,真是她送的吗?为什么要送糖葫芦呢?他司城歧风看上去难道像是爱吃这种东西的人吗?
一想起来,心里就发痒……
那个连悬崖也敢跟着他跳的傻姑娘……
夏林儿……
“你说什么?”鬼夜凑了上来。
“我说,鬼夜……”司城歧风的声音已如虚弱的气流,“……总有一天……你要落我手里……”
鬼夜游刃有余地冷笑一声,再次捞起了蚀水中的鬼鳞鞭。蚀水混着血水,滴滴答答地顺着布满锐利铁鳞的鞭子滴落。
这可怕的声音钻进司城歧风耳中无限放大,使他胸腔里仅存的那点气力跟着战栗起来。
“嘎呀——”,铁门忽然打开,夜焕急匆匆地走了进来,说道:“首领,主人传话来了,说让停手。”
鬼夜狠狠瞪他一眼,将他赶到一边的角落,低声问:“为什么停手?他已经撑不住了,马上就会招。”
夜焕被瞪得脸色一白,忙同样压低声音说:“杀钊天秦的凶手现身了,据说是浔山的一个女贼,少主是冤枉的。”
“凶手现身了?”鬼夜的脸上尽是不甘心,“不可能!”
夜焕赶紧低下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虽然两人走开很远,声音又低,但受着起魂钉的司城歧风还是听见了。
夏林儿,是你吗?
夜焕和夜星将他从刑架上解了下来,两人借着烛火挑出他身上的二百八十一根起魂钉。不再有起魂钉强吊着,司城歧风彻底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