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氏药馆接连一周没有病患登门了,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直到这日丘依依上街采买时,才发现了端倪。
“王掌柜,同往日一样。”
丘依依走到常买的豆花摊子,熟稔的说道。
往日掌柜总会与她闲聊上几句,可今日一别往日的好客,一句话未说,打包好递给丘依依时,似乎还带着惧怕的神色看她。
“王掌柜,您这是...”
丘依依一头雾水,看着对方后退半步的动作,她扬起笑容僵在了脸上。
拎着豆花往回走时,她这才发现。
往日喧闹的东西两市,好似给她安上了一个看得着听不到的屏障一般。
她的步伐到哪,哪里的叫卖声就会短暂的停止,继而用她看不懂的眼神打量着,时不时还与身侧的人们交谈着什么。
丘依依身为妖,听力自然比旁人要好上许多,即便他们的声音足够小,可那些流言还是一句接一句的灌入耳中。
“这就是慕氏药馆那妖怪伙计!”
“怪不得呢,看着这一头白发就不是什么好人。”
“听说了吗,前段时间爆出来的消息,这慕氏药馆以妖入药!”
“真的?!”
“保真!听说那医女还收集什么妖血、妖肉、妖皮!”
“那还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你们年纪轻不知道,这慕氏药馆原先是她祖父的,当年贩卖假药,险些弄出人命来!”
“啊?!那后来怎么样?”
“后来?当然是让府衙抓了,听说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在大狱里自我了断了。”
“死得好!没良心的人还配开医馆?我呸!”
“就是!”
“祖上是这么个货色,她能好到哪去?最近不是说好些个小妖都莫名其妙失踪了吗?我怀疑就是跟这药馆有关!”
“还好没去,那女人的药馆也就只有妖怪去。”
“就是的,哪个正经药馆不是人、妖分离?就她糅杂在一块,而且诊金还贵得要死。”
“你去过?医术如何?前些年不还说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医药天才吗?”
“嗤!你这是听谁说的?我上次去看烧伤,那女人掏出一罐莫名的液体,说是什么...蚯蚓的粘液,眼看着就要往我胳膊上涂,我拔腿就跑了,谁知道是什么来路不明的货?”
丘依依闻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她记得这人。
整条小臂被烫伤,慕大夫给他用了粘液涂抹,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就好了,这人被治好之后千恩万谢的,还说什么要送块匾。
结果转头就跟别人造谣?!
丘依依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她刚想上前理论,那嘈杂的人群顿时如鸟兽散去。
“唉唉唉!那女人看过来了。”
“快走快走。”
她只好作罢,带着一身闷气回到药馆,坐在楼梯口等着夜猫子大夫下楼。
就连只在妖籍司学习过七日的小妖都知道,未知全貌不予置评,可为什么这些人能随口说着他们压根不了解的事情?
丘依依正思索呢,身后传来楼梯的响动。
随后带着困倦的声音响起“在这充当石狮子呢。”
“慕大夫,您醒了...”
身后的人敏锐的捕捉到她低落的情绪:“怎么不开心?”
“我...今早在路上听到一些...不好的言论。”丘依依感觉到那人与她并肩而坐,整个人被笼罩在那抹温柔的药香味中。
“唔...说来听听?”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中盛满了阳光,流转着淡淡的光晕,直直的看进她心中,指节不自觉用力攥紧自己的膝头,不明显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
“他们说您...”丘依依错了措辞:“诊金太高。”
话落那瞬,那人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错愕,继而单手托腮笑吟吟的看向她。
“怎...怎么了?”
丘依依被看的略有些不自然,对方那含笑的眸子似乎有什么妖力一般,目光所及之处引起一片颤栗。
“某条小蚯蚓,怕我会伤心吗?”慕含秋说罢,揉了揉那白色的发丝,起身走向桌案。
后者反应过来时,连忙跟上那身影,在身后追问:“您早就知道了?”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慕含秋舀起一勺豆花,慢条斯理的品着。
“那您,不生气吗?”
“我问心无愧,有什么可生气的。”
“可是...可是就任由他们这样去传?”丘依依搅动着碗里的豆花,一点儿食欲都没有。
“嘴长在他们身上,就算捂住了也会通过别的方式传出去,与其跟他们置气,还不如睡个大觉呢。”
丘依依抬头细细端详着自家的掌柜,左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怎的好像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一样,这性格是从小就有的,还是因为...
她目光粘着对方头顶的旋儿,一时想的有些入神。
对方似是有感一般,从豆花中抬头回望她,两道目光交汇片刻,那人随即愣了愣,薄唇轻启,罕见的有些磕巴:“依依...我们谈...”
“慕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