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试试,你不是都看到了,我觉得我可以。”他意指那张报纸。
段英酩只以为是裴迟插话,“段氏的工作不是心算,你不要想得太简单。”
他不想戳破裴迟的贪心,他依旧尽力维护面子,他愿意来见对方也不是来吵架的,他妥协一步,
“我可以安排你去分公司。”
裴迟冷笑:“分公司?发配边疆吗?”
他这话又惹得段英酩皱起眉头,恰好段峥嵘这时候下楼来,
“你们两个聊什么呢?小梧去帮忙阿春收拾一下鱼,今天晚上留下吃过了你们再走。”
裴迟冷着脸起身离开。
段英酩毫不在意。
“英酩要不要下棋?”段峥嵘提议。
老爷子带着段英酩到院子里棋盘的石桌石凳上坐下,老爷子收起来裴迟的杯子,换了一个,给段英酩斟上。
“茶园新出的蒙顶,刚才小梧给你倒的绿茶你没喝吧,尝尝这个。”
茶汤在素白瓷杯里漾开,澄澈的浅金色。
段英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老爷子问他怎么样,他眉头微皱,强咽下去,一句话评价都不肯说,逗得老爷子朗笑出声。
笑声通过堂屋,传到里间,裴迟极力忽视,正看着那条大鱼发愁,真不知道段英酩干嘛弄来这么大一条鱼,人难搞,带来的鱼也难搞,最后还是他和阿春姨正两人合力制服那鱼,让司机看准时机把鱼敲晕。
段英酩坐在石凳上听着他们厨房的动静,老爷子看着他问,“聊的怎么样?”
段英酩垂眼,又喝了一口茶,“味道不错。”
老爷子看他答非所问又笑,果然,他这个孙子是最像他的。
“以霄怎么样了?”段峥嵘一边问,一边让段英酩和他继续自己放下的和裴迟的残局。
段英酩执子,“雇凶打人,那两个前科犯受了重伤没跑成,被人报警抓到了。我让段以霄从家里搬出去了,停了所有的卡,帮他的一居公寓付了押金和第一个月的房租,他下周一开始上班。”
“也好,他那个性格是该磨练磨练。那小梧呢?你打算把他怎么办?”
段英酩指腹摩挲着玉棋子,“他想进段氏。”
老爷子倒不意外,最近这些日子裴迟水平他看在眼里,能做到现在这样,被段以霄拖后腿成这样,他一定付出了不少,这样的人不进自己公司去哪?肥水不流外人田。
当即肯定,“那就让他试试。”
段英酩意外:“爷爷?”
段峥嵘反问:“怎么了?我觉得他很适合,他很聪明。”
“聪明?”
这话问得两人同时抬眼,不约而同地看向不远处和春姨、司机斗海鲜闹得人仰马翻的裴迟。
看起来确实不大聪明的样子。
“这孩子很有天分,你后面多相处就知道了。”
段英酩依旧持反对态度:“可是他心机深沉,这种危险分子留在身边,我觉得不是很好。”
“你查过他了吧?”
段英酩点头。
段峥嵘叹了口气,“孩子,他这么做为什么不能就是被逼到绝路愤而反抗呢?如果不是这么惨烈,你可能都注意不到他,困兽犹斗,我们段家就是这孩子的牢笼。”
段英酩无言。
段峥嵘继续道:“一切的源头是我,我才是真正亏欠他的人。”听见老爷子这样讲,段英酩心尖一麻,他不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
他说完又再次看向裴迟的方向,似乎在对自己说,“发现了错误就要改正,亏待了人就应该好好弥补。”
“我可以让他去分公司。”
“分公司埋没了他了,你觉得他很危险,但你怎么就知道你身边不是缺了这样的危险人物保护你呢?我了解他,他不会主动害你,还是说你没有信心掌控他?”
段英酩沉吟。
就在这低沉的气氛几乎要凝固时,裴迟不明就里地蹦了出来,一脚踩在门槛上,扬声向院里两个人问道:"你们俩有什么忌口的没?春姨要下辣椒了!很多辣!"
这没心没肺的一嗓子,硬是把所有阴郁搅得烟消云散。
最终棋局还是以段英酩胜利收尾,老爷子叹道还是和裴迟玩有意思,有来有回,还可以往裴迟脸上贴纸条,和段英酩下棋完全是教会孙子饿死老祖。
晚餐吃了海鲜全席,满打满算算上没上桌的几个佣人,他们一共也才六个人,结果搞了这么多。
裴迟见老爷子胃口大开,忍不住提醒:"您少吃点,小心痛风。"
"臭小子,净咒我。"老爷子笑骂着瞪他一眼。
裴迟和段峥嵘拌嘴,故意冷落段英酩,他瞥向那人观察,却见那人正垂眸抿着笑意。
昏黄的灯光,裴迟看见段英酩脸上的笑,和老爷子分辩的声音都不禁卡壳。
那个生性淡漠的段英酩,整个人向来像平静的湖面般不起波澜,严谨克制得近乎不近人情。裴迟甚至无法想象,这个古板老派的人笑起来会是什么模样——是皮笑肉不笑的敷衍?还是礼节性的牵动嘴角?
然而眼前的光景,却彻底颠覆了他的预想。
平整白皙的皮肤,巴掌大的脸,三十岁的段英酩模样依旧和十八的时候没什么区别,顶光也不能破坏这张脸五官的和谐,柔润的光听话地覆盖住他的轮廓,脸上细微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他微眯眼,抿着唇,嘴角轻扬,一颗梨涡在颊边若隐若现。
长得再好又怎样,道貌岸然,冠冕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