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夜晚很宁静,连虫鸣都没有,我往三叔三婶家走。
明明是熟悉的道路,却迷了路,竟然来到了河边,河水里无数黑影沉沉浮浮,隐隐伴着似有若无的哭声。
我不敢去看那到底是什么,赶紧回头走,远远瞧见夜色里有一点亮光,那竟然是一个提着灯笼的人。
寻思着要跑时,我却发现那人穿着白衣,是不是救我那个?
那个白影像是曝光焦距不准那样模煳,看不清他的脸,只能大约判断是一个瘦削而苍白的少年。
白衣染上了淡淡的黑气,丝丝缕缕地消散在空气中,如同在虚空中有画家挥舞着一支墨笔,淡墨色的风丝轻轻流动。
在差不多十米的地方,白影站住了,伸出一只手,手指指了指我,并不说话。
奇怪的是,我居然能看清那只手,白皙干净,手指修长,异常秀美,就像是精工细画一般。
像极了那个牡丹灯笼的故事,那只漂亮的手,那盏白纸灯笼,令人联想到夜里来私会书生的艳鬼,我心惊胆寒,心脏颤悠悠的,抖了又抖。
那白影没有扑过来,他转身,走了几步,又止步,抬手指了指我。
这是什么情况?我很疑惑地看着他,他也不肯离去。等了一会儿,那个白影又走了两步,回身指了指我。
这是示意我跟上去?
如果那个白影要害我,早就下手了,何必那么麻烦。
这样想着,我顿时心里一松,将铃铛攥在手心里,我跟了上去。
那个白影,那盏灯笼,始终在我前面,不远不近,保持着一个距离。
天上无星无月,只有稠密的云。
周围黑压压一片,远处的山连绵起伏,林深草密。衣服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又冷又难受,一连打了几个喷嚏都没能止住。
那白影手里的灯笼发出惨白的光,暗淡的光线下,视线所及模模糊糊,没有虫鸣,没有蛙叫,但是草丛里时不时就有什么东西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也许是蛇,也许是其他夜行的活物。
因为山路崎岖,我走得跌跌撞撞。
走着走着,就起了雾,身上就更冷了,止不住地颤抖。
那个白影继续往前走,手上的白纸灯笼在白雾里摇曳个不停。起初雾气很淡薄,而那个白纸灯笼发出的光也是淡淡的,有气无力。
雾气渐渐变得浓重,而且分外冰冷,充斥在空气中,随着每一口呼吸进入肺里,似乎连肺也被冰住了,呼吸开始急促紊乱。
我搓着手臂,按亮手机,一照过去,就可以清楚地看到雾气沿着地面在缓缓地移动,如同蝉翼般的白色绸缎,把杂草、树木都给吞没了。
浓雾弥而不散,凝滞不动,侵蚀所有的视野,脚每一次抬起和落下,浓雾也跟着翻滚。
那盏白纸灯笼,烛光虽然黯淡,却穿透了雾气。一点光浮在浓雾上,我随着这摇曳的灯火踟蹰前行,脚步拖沓,身体沉重,感觉像是行走在无边无际的噩梦里。
烛光渺渺茫茫,意识也渺渺茫茫,看不到摸不清,全部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中。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前方多了几点亮光,似乎还听到了水流的哗哗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