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前,盛采兰爬下密室软梯。头顶暗门合起,袁惊随即跳下。这处假山下的暗室,一侧是水池,另一侧的墙上挂着镣铐。但除此之外,这更像个书房而非密室。左手的书架一直高到顶部,上面摆放的却只有零散几本旧书,看不出名字。
墙边矮榻上蜷着的女孩头发散乱,她认出是常寒玉。他俩进来的动静不小,她却没一点反应。是被袁惊迷昏?莫非自己写下的那张纸条,反而打草惊蛇让他动手?
盛采兰不及再看,被袁惊推搡着来到墙边。一切希望几乎都已断绝。师兄就算脱困,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这里。她只能自救。
“喂,杀害小梅的凶手是维奴迦,你知不知道?”
“他死了。”
“死了?怎么会?”
盛采兰如遭雷击,瞪大双眼。这倒不全是因为听到维奴迦的死讯,更多是看到常寒玉从榻上爬起。袁惊背对她,没听到她的动静么?她功夫有没有好到能偷袭成功?
袁惊说:“那个秃驴想和圆圆上床,那眼神我看着就恶心。”
“所以你就杀了他?”盛采兰呻吟道,“我还以为会被爱情冲昏头脑的通常是女人。等一等、等一等,先别动手——一命换一命,还抓我干什么?放过我,我这辈子不会再踏进浙江。”
袁惊冷哼一声,拔出剑来。常寒玉步步逼近。可是,不对——她的身体太过放松,毫无即将动手的紧绷。
“不对。”
这两个字不是袁惊说的。
盛采兰看到常寒玉把手搭上袁惊肩头,巧笑嫣然:“不对,惊哥杀他,是因为维奴迦威胁我。”
盛采兰觉得自己和“明白”二字背道而驰:“用什么威胁?”
“不和他上床,他就告诉我哥,出钱的是我。啧,‘朝露’规矩不严,做这行动手的人不该知道雇主。”
比起这个,杀手办完事还想着睡雇主更不守规矩吧。
盛采兰,你这蠢货。
她终于明白过来:“是你……是你?”
常寒玉摇头哂笑:“你不知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一开始就是来找我的麻烦。”
“为什么?”
“为什么要杀小梅,还是为何留下你?”
盛采兰心中迷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想问的到底是什么。
常寒玉摇头道:“那都没关系了。惊哥,来帮忙。”
她扯向墙上镣铐。或许时日太久锈住了,一把没有扯动。袁惊伸手来帮忙,盛采兰拼命挣扎,但内力受制,难以抵抗。
“咔哒”,镣铐合拢。
盛采兰懵了。铁铐里是袁惊的手,肩头一股大力将自己扯向后方,袁惊五指成爪抓向自己左臂。她没明白发生什么,被带得向后疾退。
袁惊是反手来拽她,终究慢了一步。盛采兰和常寒玉一起跌倒在地,从屋顶垂挂下的铁链被扯得哗啦啦一阵乱响。
常寒玉举起钥匙,收进腰间。
“圆圆!”袁惊叫道。
刚才提及维奴迦的怒火消失无踪,他嗓音只余困惑,和遭到背叛的哀痛。盛采兰有感于他强烈的情绪,想要退后,被一把匕首抵到喉间。常寒玉说:“别动。我还不想杀你。”
那还要怎样才叫想杀?盛采兰腹诽,不敢再动。
“圆圆,你不相信我不会害你?”袁惊质问着。
常寒玉逼胁迫盛采兰来到池边。水波中闪耀着破碎的火光,同样被打碎的还有她俩的身影。
“跟我游。经过气室时我会提醒你上浮。风暴会涨水,”她提高声音,好像刻意说给袁惊听,“很快会淹没气室,那时就没人能进去打扰我们。”
死在里面和这里能有什么区别?她不想被淹死,那是最痛苦的死法。盛采兰迟疑着不愿挪步。
“圆圆,圆圆,这不成!” 袁惊忽然大叫起来,脸色狰狞可怖,“我们一起走,谁也找不见我们……圆圆,放开我!求求你!“
他扯着铁链,力道太大,整个人倾斜着,像被拴住脖子的恶狗在狂吠。盛采兰深吸口气,转开头。这么毫无尊严地哀求一个刚背叛自己的人,她光是看着就觉得难以忍受。
常寒玉在盛采兰背后重重一推,随后自己也跳进池水。袁惊最后的那声叫嚷穿过池水,变得扭曲沉闷:“我不会怪你!圆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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