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一愣,像是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一般喃喃道,“什么?”
这些日子过得真是太过松快了,居然真的有人把她当软柿子捏了。
林月华笑眯眯的,“我说,你娘不是在生你弟弟的时候就难产死了吗?”
灯红瞪大了眼睛,脸上血色尽失,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喻霜与林月华长久分别,此刻情深,便想耍个机灵,随口扯几句话,拿母女情分打动两人,倘若是寻常人家,说不定真要为此心软,放她一马了。
可惜,林府的每一个奴仆,都是细心调查过的,不然哪敢放心使唤?
哪怕她是走关系进来的,也一样。
崔锦冷冷道:“王厨娘已发卖出去了,”她嫌恶地看了灯红一眼,厌恶道:“至于这种手脚不干净,还满口胡言的奴才,干脆拔了舌头,折了手脚,丢出府去。”
王厨娘就是招灯红进府的那个“关系”。
林月华却摆了摆手,笑道:“不用。我最近调制了几味新药,正愁没人给我试药呢。”她语气轻飘飘的,眼里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她就留下来给我试药吧。”
灯红瘫坐在地,眼里一片死寂,直到有奴仆来拖起她往外走,她才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林月华,直至身影消失在院外。
喻霜皱了皱眉,提醒道:“月华,此人不可久留。”
灯红最后那充满恨意又狠毒的目光实在让人心惊,林月华自然也看到了,她笑了笑,应承道:“娘亲,放心吧,我知道的。”
她心里有数,喻霜便也不多说,又详细问了几句在桃苑发生的事,林月华一五一十地说了,喻霜叹道:“此次还真是多亏了春生。”
春生摇了摇头。
此事倒还真是功不在她,她无非就是下水救了人,其余的也没做什么。
是林月华在出门前就总闻到自己身上一阵似有若无的花蜜味,和春生一起坐马车时春生也闻到了,她俩都不是喜欢熏香的人,更别说是这种甜腻的花香,因此格外长了个心眼,接下来去桃苑也格外谨慎。
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去桃苑的路上,林月华就已换了备用衣裳,所以那只踪蜂才对林月华视而不见。
至于春生那只珠花,大概是和林月华换下的衣物放于一处,沾染到了些气味。
喻霜又看着春生,笑道:“今日这一身穿的多好看,平日里一身黑的,一点小姑娘的活泼意味都没有,改明儿我再给你做两套来换着穿。”
春生想起自己衣橱里那一水儿她碰都没碰过的衣裙,眼神里透出几分无奈,“不用麻烦。”
“这有什么麻烦的?”
喻霜不赞同道,“几身衣裳而已,能麻烦到哪里去?”
她打量一圈春生头上的发饰,皱眉道,“就是发饰素了些……”
看她的表情,心里大概又在想着打两箱首饰来了。
说又说不动,劝了也不听,春生抿了抿唇,不说话了。
林月华在一边笑够了,才终于来解救她,春生默默地听她们母女两个聊了会天,又一起去找林文修用了晚饭,才各自散了回房。
第二天喻霜果然送来一箱衣裳首饰,林月华说这是喻霜特意为春生准备的,一件没要,全留给了春生,春生无奈,全塞进衣橱里了事。
其实在林府内无事时春生也会穿些普通衣裙,只是她答应了杨瑞今日给他答复,今晚她便要入宫,自然还是劲装方便。
等用过晚饭,天将暗时,春生收拾了东西,和林月华说了一声,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林府。
或许是因为现在皇帝在宫中,也或许是因为上次闹出了一点动静,皇宫内守卫森严,比春生上次来周密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这次春生也不是去御书房居宁殿那样的严险之地了,所以一路而去也算顺当。
越靠近杨瑞居住的钟秀宫,周遭的环境越凄清,一个人都没有,只有被春生路过惊起的飞鸟,鸣叫了几声后又不知落到哪里去了。
这么偏?真的不是冷宫吗?
春生打量一圈四周,夜色昏暗,暗影重重,灯火全无,好在月色清明,不至于让人看不清字。
春生抬头,确认了斑驳的牌匾上确实刻着“钟秀宫”三个大字,轻轻一跃,从宫墙上翻了进去。
这钟秀宫看着并不大,院子却格外开阔,靠近殿群处竟种了一棵七角枫,现下正郁郁葱葱,还隐约可见树下有一只秋千,旁边是标配般的一套石桌椅。
其余地方都空空荡荡,连花艺盆栽都没有,看着真是十分清苦了。
院里没有一个人,春生往前走了几步,抬手刚想把手中的石子打出去,却突然感受到身后传来一阵凌厉的杀意。
春生往右一偏,一根树枝刺在她原先位置的心口处,见她躲开,那树枝立刻转了方向,横向划来。
春生往右偏的同时已抬起了左手,一掌劈出,树枝轻颤,停顿几分,春生借此往后跳开。
离开交手范围,春生才抬眼看见了朝她攻击的人是何等模样。
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脸上蒙着面巾,只看见一双凌厉的眼睛,穿着黑色劲装,侧身站着,手中握着一根枝条,仿佛带着剑气般,对准了她。
四目相对,那男人把另一只手中握着的树枝扔过来,春生抬手接过,只来得及握紧枝干,对面的男人已冲了过来。
空气中响起枝干迅速划过时的破空声,和枝干相碰时的轻嗒声,两人的攻势都迅速而凌厉,虽然拿的不是真剑,但招式来往间,甚至能感受到剑气凛然。
春生和这蒙面男人你来我往的对打了一会儿,发现此人武功虽算不上一等一的,但身形十分轻盈,腾移躲闪间很是灵动,多次躲开了她的攻击。
刚开始明明还是对打,几招过后就开始只防不攻了,偏偏还真能防住,像条泥鳅似的,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得拉进距离啊。
春生往后下腰,躲开男人横扫过来的枝条,扭身凌空飞起,踹中男人胸口,他往后退了半步,刚抬起手,春生的枝条已刺了过来,那男人把枝条横在眼前,抵住了春生,岂料春生枝条一竖,两人距离瞬间拉近。
男人瞳孔微微紧缩,立刻屈膝上顶,可是顶了个空。
春生压住他的枝条,借力整个人从他上空翻过,这只发生在须臾之间,等男人转身,还没看清春生的模样,一只枝条停在他的眼前,只要再往前前进分毫,便可刺破他的眼睛。
风停声止,万籁俱寂。
“啪,啪,啪。”
三声掌声传来,打破了这一片寂静,春生收了枝条,抱拳,面色平静道:“承让。”
蒙面男人没说话,春生便看向掌声传来处。
杨瑞不知何时出来了,站在廊下,散着发,穿着一身雪白的中衣,披着一件黑色的外袍,面带笑意,轻声道:“春生姑娘,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