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莫慌,我这就找一辆马车,同你一道去湘山寺寻人!”
洛卿龄幼时曾来过几次京城,均借住在姑母家,姑母待她一向视若己出,如今姑母有事,她又怎会不着急。
马车上,表弟握着茶盏的手有些颤抖,他苦笑着放下茶盏双手紧紧攥在一起,生怕被表姐看出内心的慌张,他微微抬头瞥了一眼洛卿龄。
“表弟,”洛卿龄安慰地笑了笑,像小时候一样哄着这位粘人的弟弟,“莫慌,表姐在这儿,姑母应当只是天黑走得慢些,不怕,来,吃些糕点。”
车厢一阵摇晃,茶水从杯口溅出。
“洛娘子,下雨了,这山道可不好走呀——”车夫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夹杂着雨声,淅淅沥沥的,听得不甚清晰,“娘子,郎君,雨实在是太大了!”
洛卿龄撩开帘子朝外看去,夜雨朦胧,山间一片黑暗,唯有前方不远处点着灯,若是冒雨走山路,怕是不安全。
正在三人为此发愁时,眼前出现一座驿站,是方才看到点灯的地方。
车夫急忙将马车停好,驿站小二远远瞧见,撑伞快步迎上来,脚下青石板路有些打滑,小二低声提醒众人注意。
驿站人不多,只有三两住客坐在桌前吃酒,小二把伞撑在店门外的屋檐下,躬身抬手示意洛卿龄等人进入。今夜为了赴宴,洛卿龄和表弟皆着华服,眼下在这间逼仄的驿站中格外惹眼。
出门在外,不可过多露富,二人自然是不能这般招摇。
“要两间上房。”洛卿龄朝小二伸出两根手指,神情毋容置疑,随后转身对表弟说道,“现下暴雨,山路不好走,我们且先在此地休整一番,待雨势小一些后再赶路。”
表弟点点头,全然由洛卿龄做主。
小二目光在二人身上转悠一瞬后,开口道:“二位贵人,小店内仅有两间上房,不久前已有一位贵人先一步要了左厢房,娘子您看……”
只剩下右厢房了。洛卿龄有些犹豫,但眼前的雨怕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了,若二人在厅堂内候着又过于惹人注意。
“表姐不若先去右厢房歇一会儿,我在厅堂坐着便可。”表弟如今心不定,即便要了一间厢房怕也是睡得不安稳。不如让给洛卿龄好好休息休息。
洛卿龄亦没心思过多与表弟客气,她朝表弟笑了笑,迈步走上右厢房。驿站不大,楼梯却很长,洛卿龄在拐角处顿住脚步,转头看向左厢房所在的方向。
灯影盈盈,女子身形妙曼,唯有腹部的影子却消失了一块。
影子……能消失么?
许是因着暴雨,左厢房内灯烛忽明忽暗,天边闪过一道白光,眨眼间又陷入昏暗。洛卿龄莫名觉得心慌,停住上楼的脚步。
这雨应当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再加上冬夜寒冷,姑母如今仍未知所踪,她和表弟在驿站待着也不是个事儿,不若向店家借一辆结实点的马车,继续赶路罢。
如此想着,洛卿龄加快下楼的脚步,耳边雷声阵阵,不知为何听着竟有些渗人。
不远处,表弟站在屋檐下无声地望着她,灯影在他脸上微微跳动,衬得表弟的神色愈发平静,许是驿站内光线较暗,洛卿龄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如此大的雨,表弟怎的还站在屋檐下不进来?
绣花鞋踏下最后一阶台阶,忽地雷声轰鸣,一名男子伴着闪电出现在大门处。
她加快脚步欲要走到表弟身边,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男子亦抬脚走进堂中,与洛卿龄擦肩而过。
男子身量极高,洛卿龄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那人,只见男子颈部一圈暗红,似是伤痕,正在她想要看清时,男子已然迈步上楼,留下满是脂粉味的背影。
一个男子,身上的脂粉味怎会这般重。
洛卿龄忍不住回头看向男子,那人站在左厢房门前,片刻,厢房木门打开,女子从里探出头来,看清来人面容后,她惊喜地扑在男子身上。
是……是吏部尚书邓大人之女——邓夜思!
想起方才在楼梯上看到的那道丽影,洛卿龄即刻看向邓夜思的腹部,那处此刻正被黑气缠绕。一股寒意由脚而上,洛卿龄顿觉心底发毛,她视线猛地一转,欲要看清男子……
暴雨如注,眨眼间电闪而过,驿站瞬间陷入黑暗,厅堂处有人惊呼一声。还未等小二重新点燃火烛,灭了的烛光再次亮起,一如方才。
而二楼左厢房,原先站在门口的二人却没了踪影。洛卿龄似是察觉出什么,急忙转身上楼欲要寻找邓夜思。
“娘子要去何处——”
身后是小二的声音,洛卿龄没空理会,匆忙上楼想要进入左厢房探查一番,谁知木门竟是锁着的,她正想破门而入,却听大堂处小二扬声说话。
“左厢房并无人入住,娘子要找何人?”
“是啊表姐,左厢房哪有人。”屋檐下,表弟附和道。
听闻,洛卿龄止住脚步僵在原地,周身仿佛被恐惧掩埋,心如战鼓轰鸣。
明明方才小二还说邓夜思先他们一步要了左厢房,为何现下邓夜思忽然消失在房门处后,小二却说左厢房无人,同她一道而来的表弟也是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