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府,东院。
厢房门窗紧闭,余下半开的花窗,眼下已是二更天,院中漆黑一片。洛家在京城的府邸本就只剩下赵叔和赵婶二人看管,深更半夜偌大的洛府竟是一盏灯烛也无。
房内床幔垂落在地,许是屋内无光,看不清房中景象。
倏忽间,床尾处金光一闪,顿时照亮整间厢房,光线从花窗溢出,竟也将院落映得格外亮堂,仿若白日。
洛卿龄猛地睁开眼睛,从床榻上直直弹起,只见睡前放在床尾的金龙剑正闪着光,光线刺眼,她不得不抬手遮在眼前,另一只手摸过去拿起剑身正要一探究竟,忽觉一股拉力将她往外扯,整个人险些落下床榻。
大半夜的……这金龙剑在捣什么鬼?
洛卿龄试图灭了剑身的金光,左右尝试一番,无果,反倒是那股拉力不停将她朝门外扯去。
“扑通——”
花窗被什么东西砸开,洛卿龄扔下金龙剑小跑上前,只见窗纸上破了个小洞,一块玉石静静躺在地上,是方才不知被何人扔进来的,她捡起来对着月光定睛一看,撇了撇嘴角。
珩。
玉石上字体异常潇洒,一看便知定是出自秦砚珩的手,字如其人,随心所欲。
可是这位小殿下未免也太随性了罢!洛卿龄攥紧玉石,像是要拿它泄愤一般。半夜三更喊人出府,她和他有这么熟么!
府门从里打开,洛卿龄大步流星跨出门槛,双手叉腰站在阶梯上环视一周。
街巷无灯,无风亦无人,那位小殿下连半个身影也没见着,莫非这块玉石是他人伪造的?
正待洛卿龄欲要转身回府,只见巷尾拐角处闪过一个人影,少年一袭纯白鹤氅,在寂静冬夜里格外惹眼,他面带微笑缓缓朝她走来,步履平稳,水蓝色宽袖随着他的动作隐约从鹤氅内露出来,那人一举一动皆显华贵。
他想作何?
洛卿龄站在原地看着他,一脸警惕。只见秦砚珩在三两步外停下脚步,双手环抱在胸前,笑似非笑地看着她——手里的剑。
“洛娘子,”秦砚珩嘴角勾着,眼里带着几分不耐,对着金龙剑咬牙切齿道,“你可知本王这把金龙剑不仅认你为主,还不许本王远离你超过十里。”
这是何意?
金龙剑认她为主一事的确是真的,但这不许远离又是闹的哪一出……
许是洛卿龄表情过于疑惑不解,秦砚珩深吸一口气继续解释道:“换言之,你我眼下不可相距超过十里,否则……”剩下的话他不愿再说,堂堂容安亲王深夜出行不是被巡兵拦下,而是被一把剑给扯了回来,说出去简直丢人现眼!
听闻此话,洛卿龄愈发不解。
什么话非得现在说,这人莫不是夜里闲来无事睡不着专来折腾她的,想来方才那道金光定是秦砚珩弄出来的,不安好心!
“所以小殿下二更天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句话?”洛卿龄没好气道,任凭谁半夜被闹醒也不会有好心情。
似是察觉出洛卿龄的不满,秦砚珩忽然意识到自己此番前来的确是有些冒犯了,他眨了眨眼后拾阶而上,立在洛卿龄身前略微低头看她,认命般软下声音,还特意隐去自称,替她耐心解释。
“洛娘子,我师父当年留给我一座道观,观内藏书阁中有一本古籍记载了人形陶俑,我想着今夜弄清楚那人形陶俑究竟为何物,白日便能把你姑母的事儿解决了。现下这把金龙剑不让我离开你,你随我一道去观里看看,可好?”
面前少年眼里点点星光,看向她时眉眼弯弯,许是二人距离有些近,洛卿龄甚至能从他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面容。
既然……既然小殿下都这么说了,她若是还朝他撒气,那可真是有些无理。洛卿龄扭头看着地面,耳朵略微翻红,她结巴道:“府内赵叔已经睡下,眼下无人驾马……”
“无妨。”秦砚珩站直身子,松了口气,脸上笑意多了几分轻盈,只见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臂,略微躬身凑近,笑着示意她将手搭上来。
“多有得罪。”
肩头被人突然握住,眨眼间便来到屋顶,耳边风声呼啸。冬夜寒凉,手下那人臂膀蓦地收紧,洛卿龄脸靠在秦砚珩的肩头,屏息试图压下胸膛内猛跳的心。
秦砚珩也没好到哪去,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深夜和一个未出阁的贵女做出这般“出阁”的事儿。罢了,待他解了这金龙剑的牵绊,往后天涯海角任他去,何人能管得住他?
今夜无月,唯有街边零星几盏灯笼。烛光盈盈,拉长二人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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