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为何要杀害杜逾白?”秦砚珩质问。
听到这个名字,贾辞猛地抬头看向秦砚珩,妒忌爬上眼眶,他咬着牙说道:“杜逾白与我都是寒门出身,凭什么他能成为状元,而我却落榜?”
问题的答案众人心知肚明,今年京考由秦砚珩亲自坐镇,不许任何人“保举”考生,全凭真才实学,因此寒门出身的杜逾白才能脱颖而出成为京考状元,而那群只想着靠贵人保举便能高枕无忧的人,无一例外自然是全都落榜了。
“本应该是我当状元,是我迎娶官家女,为何偏偏不如我所愿!”贾辞声音高昂,质问着苍天,“那该死的吏部尚书竟还想让杜逾白与邓夜思成婚,要知道邓夜思可是我先看上的人,她腹中还有我的孩子——”
一盆冷水忽地泼到贾辞脸上,是秦砚珩命令的。
“所以你就杀了杜逾白?”秦砚珩冷下脸,直勾勾地看着面前这个发疯的男子。
“是,是我杀的杜逾白,我趁着夜黑风高一人一马蹲守在杜逾白回客栈的路上,拿着手里的马绳便将人勒死了,”贾辞语气猖狂,丝毫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他眼底翻红,像是鲜血涌上了头,只听他哈哈大笑,“那个书呆子一点力气也没有,我就这么一扯,他就死了。”
听闻此话,房中众人皆沉默不语。人心叵测,如此春风得意的寒门状元,竟然死在了寒冬三月,实在是令人唏嘘!
秦砚珩慢慢抬起眼眸,他看着眼前仍在急促呼吸的贾辞,薄唇一张一合,眨眼间便决定了贾辞的生死。
“举人贾辞,谋害朝廷官员,畏罪潜逃数日,拒不悔改,执迷不悟,择日行刑问斩。”
*
三月廿二,阴。
城东新建了一间书院,院子不大却开满春花,门上对联字体清丽,听闻皆是出自书院院长的手。每到清晨,念书声从里传来,童声甜美清脆,不时听到温柔女音一字一句纠正孩子们。
“邓院长——”
一个扎着双髻的女童跑过来,单手将一捧花举到邓夜思面前,后者身着白衣,头上仅用一根木簪挽发,整个人神情温和。只见邓夜思笑着接住花束,半蹲下来用袖口替女童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只听她柔声说道:“慢些,可莫要摔着了。”
“邓院长,彤彤还能再玩一会儿么?今日院长布置的功课彤彤已经写完了……”女童双手抱着邓夜思的脖子,用脸去蹭她,十分亲昵地说道。
“当然可以,彤彤真棒。”
“太好了——”
彤彤跳着跑远,院中满是欢声笑语,邓夜思缓缓站起身,手里捧着彤彤送的花束,眼睛望着不远处那群嬉闹的女孩儿们。
距离贾辞下地牢已有半月,她拒绝了父亲带来的几名进士,决定在城东建一所书院,亲自教导寒门出身的女孩。这里有好几位学生都是她亲自上门劝说,千辛万苦才把即将要被娘家嫁出去的女孩收入院中,念过几年书总归比什么也不知道就嫁人的好。
红墙外街,号角声响起。
邓夜思推开大门,车轱辘碾过街道。囚车上,贾辞长发披肩,略微低着头,他似是感受到什么,只见贾辞忽地抬起眼眸,看见红墙边上那抹丽影,他突然红了眼眶。
对不起。
贾辞双唇翕动,朝着邓夜思无声说道。
马蹄踏得飞快,眨眼间囚车已走到街角,二人此生便是最后一次相见。
邓夜思嘴角扯出一抹释怀的笑,她望着街边那棵大树,与她在邓府闺房下的那棵一模一样。恍惚间,她似是看到贾辞站在树下的身影。
在刑房时,贾辞对容安亲王说了谎。
那日也如今日一般,是个阴天,她在窗边看到贾辞失魂落魄地站在树下,手里抱着一沓被人扔出来的诗集,一看便知是要找贵人“保举”的考生。
她顿时升起恻隐之心,令侍女出门与贾辞要一本诗集,并非贾辞口中说的主动将诗集送给她,而是她亲自讨要的。可一向对诗句不感兴趣的她,那日不知为何竟格外喜欢贾辞作的诗。
如今想来,也许她并非只是喜欢他的诗,是她先招惹的贾辞,那这情债便由她偿还罢。
暖风拂面,邓夜思收回视线转身进了书院,迎来了她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