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临安阎府前厅,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后院红梅阁外,皎月初升,红梅独放,疏影斑驳。
三两侍卫扛着一团黑影绕过长长的庭院,拔腿便往西厢内迈。半晌,有人出声道:“嘿,放哪呢?”
“当然是床上。”
“咱捆不捆她?”
“不用,你把这香点着,待会相爷进来岂不妙哉。”
“咱没放错吧?”
“没错。麻溜点。走,快走!”
几人将黑影轻轻地放到了床上,又趁隙闪出去,锁上了门,屋子里又归于一片黑暗,只能靠着厚厚的窗户纸透过一点朦胧的光亮来。
过了很久,床上的人动了动,她皱了皱鼻子,撑着胳膊奋力地爬了起来,又快速地摸了摸领口,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将手探到了裙摆,猛地一撕,手里面便多出了一块碎布,她将布掩面系在了脑后,又伸脚探了探地面,轻手轻脚地四下摸索起来,终于在窗边摸到了一个香炉,她把香倒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确定已经熄灭了才摇摇晃晃地靠在窗边叹气。
“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里?”黑暗中,吴昭音忍不住自问起来,她暗自庆幸之前总拿自己试药,故而一般的香根本迷不倒她,否则今晚就要栽在这迷情香上了。不过想想自己应该还没暴露身份,为何会被抓起来呢?珠儿去了哪里?珠儿是不是也有危险?是何人要给她用这香呢?这里究竟是何处……
满心的疑惑让吴昭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她贴着窗户竖着耳朵却听不出一丁点儿声响,她又摸了摸头,取下一根发簪扎向了窗户,油纸上瞬间破了一个大洞,她透过洞隙看了看院子里,只见庭院周围的楼榭尽是雕梁画栋,丹楹刻桷,奢华无比,院子中央还有棵参天的红梅树。
吴昭音又扭头看了看屋内,洞口析出的光照得屋子里也亮堂了一点。她借着微光端详起房内陈设:墙上挂着前朝的山水图,条桌上放着几本书卷,书卷里尽是一些手绘的舞女。旁边的花瓶里插着几束梅枝,枝头还挂着凉丝丝的水珠,像是刚折不久。床尾的衣桁上挂着两件女人的襦裙,料子摸起来像是上好的云绫锦……
她心下了然,这是间女人的屋子,而且既不是丫鬟的,也不像的主母的。那会是给什么人住的呢?
忽然,门外又传来了几个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听不真切。吴昭音的心又提了起来,她这才发现屋内居然连个可以藏人的柜子都没有,她索性握着发簪躲到了被子里,又用力滚到了最里边。
一阵窸窸窣窣的开锁声后,门被一脚踢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那娘们锁什么门呐!还好有钥匙。”
听这声音,吴昭音感觉不似方才那拨人。接着,几个人将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扶了进来,粗暴地推到了床上,又转身反手锁上了房门。
黑暗中,吴昭音嗅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她感觉身侧之人应该是醉得不省人事了。于是她屏住呼吸,从被子里轻轻地钻了出来,又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跨过那人。突然,那人哼唧了一声,支起了一侧膝盖,撞到了吴昭音还没落地的左脚上。吴昭音一个没站稳,又趔趄地倒回了原地,不待她疼得出声,那人又翻身倾了过来,将一只大手沉沉地压在了她绷紧的腰肢上,大手温暖而有力,引得吴昭音呼吸一窒,与此同时,一个柔软而温热的吻隔着面纱轻轻地落到了她的鼻尖。
吴昭音吓得瞪大了眼睛,血液瞬间上涌。那人灼热的呼吸透过素纱喷在了昭音的鼻唇之间,奇怪的是那吐息之中竟没有丝毫酒气。
片刻的呆滞之后,吴昭音用力地将那人推开,不料其脑袋生生地磕在了坚硬的床沿上,发出了男子吃痛的闷哼声。吴昭音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男人双手抱头,将刚刚还四仰八叉的躯体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痛苦。
男人头痛欲裂,脑袋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糊,一些记忆的碎片顷刻间袭来……
夕阳下,少年汗流浃背地攀在一棵大树上,将一颗颗的葚果轻轻地摘下,又轻轻地放进了兜里。突然,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下方响起:“够了够了,哥哥快下来”。
少年循声俯瞰,只见树下站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少女,少女垂下弯弯的睫毛,扒拉着匣子里的果子,蓦地又仰头嫣然一笑,嘴角还挂着淡紫色的汁液。
少年挪了挪身子,柔声道:“音音让开,我要跳了。”接着便轻轻一跃,恰好落在了少女的跟前。少年用手擦了擦少女的嘴角,一阵花香扑面而来,裹挟着青草的酸涩气息,少年只觉周遭瞬间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
“萧哥哥,你以后会做大官吗?”
“萧哥哥,这颗荔枝好难吃呀。”
“哥哥画得真好,可以教我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