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然前来,莫说面孔陌生,便是有名如楚留香前来拜会,林老爷也不一定给面子见上一见。
李寻欢在门口站了许久,寒风中不住的咳嗽,眼神颇有些迷离,瞧来至深痛苦。
韩清途看的一直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末了,李寻欢来至偏巷,腾身跃上高墙,落脚之处乃是林府后花园。
李寻欢掩藏形迹,极快寻到了山明水秀窗明几净的清秀院落,绣楼窗户开了半扇,于是他身子一轻,跃进了房中。
弗落地,便听女子声音道:“你呀,怎的这时候来?两日后便是婚期,作什么急成这个样子?”
声音轻柔,温和之中带着气虚,果真身体不甚好的样子。
绣楼之中,一纤瘦女子正对镜梳妆,手里拿了贴黄,此时只手里拿着,身子微微的一转,想是等着某人回应。
李寻欢却是愣在当地,他的手指都在颤抖,一手甚至扶上了窗棂,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喃喃道:“……诗音……”
女子觉出不对,转身来见陌生男子,只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叫了出来,声音也不由拔高,“你是什么人?”
李寻欢上前一步,伸出了手,声音痛苦,不可置信,恍然梦中,“诗音……”不待女子回应却先自摇头,连连摇头,闭了眼,“不是……这不可能……”
女子竟也好胆色,除去初时的惊骇,勉强压下慌张神色,厉声道:“你到底什么人?为何潜入我闺房之中?”
李寻欢睁眼瞧她,眼中神色颇为复杂,拂去初时的不可置信与惊喜惊骇,多失望之色,竟也隐隐约约释然之情。
林诗音的声音语调早已经刻进了李寻欢的骨子里,初听如此相似声音,他只恍如一梦,待女子转过身来,便是眉目间有几分相似,另一股神韵,而非林诗音了。
李寻欢道:“姑娘可是……想必便是林家小姐?”
林小姐道:“是我便如何?”
李寻欢唏嘘一声,道:“我只是……来看看。”
林小姐道:“你到底意欲何为?”
李寻欢道:“听闻小姐与洛公子婚期将近,特来祝贺一声。”
林小姐道:“阁下是良家的朋友?”
李寻欢道:“不是。”
林小姐道:“我难道曾经与阁下相识?”
李寻欢道:“不曾。”
林小姐道:“即便道喜,也该两日后再来。”
李寻欢沉默着,沉默许久,才道:“你,小姐身子可是大好了?”
林小姐笑靥如花,十分甜蜜,“良家医术通神,不过几副药,我这身子便已舒爽轻松许多,若非如此,我又如何敢嫁于他?”
李寻欢道:“他……对你很好?”
林小姐道:“比任何人都好。”
李寻欢沉默一会,真诚道:“恭喜。”
他转过身,已经准备离开,手指扶上窗棂,又是一阵撕裂肺腑的咳嗽。
林小姐上前一步,迟疑道:“你……到底来做什么?”
李寻欢没有转身,缓缓道:“我有一位故人,与小姐十分相似,我来……我来……”他叹息着,忍不住仰天吸了口冷气。
林小姐道:“你来睹人凭吊?”
李寻欢笑了笑,笑的极其苍白痛苦。
林小姐声音低了下来,充满了怜悯,“她……是你的爱人?”
李寻欢沉默着,叹息一声,“曾经是。”
林小姐道:“她难道已经……已经……抱歉。”
李寻欢摇头,“她活得很好。”
林小姐道:“那么,为什么……你们没有在一起?”
李寻欢笑了笑,“所以我说恭喜,这世上珍惜情缘的又有几人?能遇到并且相守,何其幸福庆幸。”
林小姐道:“谢谢,我会的。”她沉默一会,迟疑道,“你是不是很想她,又不敢不能去找她?”
李寻欢没有说话,他痛苦的弯下了腰。
林小姐道:“你若是很想她,可以来找我,我不介意的,我想良家也不会在意的……你,看起来很痛苦,我若能帮你一些,总是好事。”
李寻欢心痛如绞,她……依旧如此善良……
他踉跄而逃,韩清途已经不在原地,他也无暇顾及,这个时候,除了酒,还有什么能够慰藉他的无边孤寂与痛苦折磨?
太阳落山的时候,李寻欢回到了杏花酒家。
他依旧温和温柔,清瘦清隽,他甚至微微笑着,他的衣服笔直挺硬,或许他刚刚买了新的衣物,才能如此崭新。
他踏入店门,便获得许多双眼睛注目,所有人都在这里,杨疏桐依旧在咳,却朝他笑了笑,张百胜正大口的灌酒,乾三娘正抚着下巴眨眼,也便朝他眨了眨眼,韩清途一边端正默默坐着,抬头看他十分冷漠。
胡铁花跳了起来,“小李兄,你可总算回来,我正与老臭虫商量要不要出去寻你,这荒山野岭的可有许多野狼虎豹。”
楚留香笑了笑,柔和了眉眼,“你回来了。”
李寻欢笑了笑,走过去握住了他手,道:“我回来了。”他询问道,“今天感觉可好?可有不适?”
楚留香拉了他手坐下,笑道:“我身体哪里有那么弱?漫说已经饮下解药,便是没有解药,我依旧不会有什么事。”
李寻欢脱开他手,切了腕脉,皱眉道:“依旧乱了些,那药……我再煎来可好?”他解释道,“我已问过大夫,药方用处乃是活血温脉,多是补药,即便服下解药,也应无甚害处。”
便是毒药,楚留香也不会拒绝。
胡铁花道:“我来帮忙。”
第二次,老杏头一边指点,李寻欢动作熟练许多。
胡铁花闲闲瞧着,道:“老杏头说此间杀人有个古怪的规矩,不是一下子杀尽所有人,而是一个两个的杀,大伙儿便商议,今晚上齐聚在厅里,倒看那鬼魅如何下手。”
李寻欢惊讶,点头道:“倒也是个办法,只是大伙儿却要苦了些。”
胡铁花道:“你苦不苦?”
李寻欢惊讶瞧他,“什么?”
胡铁花道:“老臭虫说,你必然有过一段伤心往事,你的痛苦又深又重,是不是真的?”
李寻欢眼神黯淡下来,没有说话。
胡铁花道:“你必然也不愿告知我们你今天去了哪里。”
李寻欢依旧沉默。
胡铁花道:“这便是你一向对待朋友的方式么?”
李寻欢淡淡道:“胡兄难道一向如此质问你的朋友不愿说的事情么?”
胡铁花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李寻欢不再说话,这种话已经是他可以说出口的伤人话语的极限,他如何愿意伤害自己的朋友?
胡铁花走近一步,瞪大了眼,还没有开口便霍然转身,瞪着走进厨房的人,太不识眼色。
杨疏桐掩嘴轻咳,道:“我来看我的药煎好了没。”
胡铁花僵硬着步子让路,忽听一声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