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把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的男人浑身都淋透了,深邃凌厉的五官上沾满了咸涩的雨珠,狼狈不堪的样子好似被人拽进入无解的旋涡。
他弯下一条腿,紧接着,双腿跪了下去,朝陶家正堂的方向磕了一个头,但男人什么也没有说,仿佛在用无声的沉默对抗顽固封建的深山。
这时候,他磕头的那瞬间,女人的尖叫和小檬的慌乱声传来了,“柠柠!”“舅舅!舅舅你怎么了......”
陶圆还没跑过去,身旁忽然冲出一道人影,赵静群已经把昏过去的陶柠打横抱起来,他沉着脸说:“带好衣服去卫生所。”
见少年脸上升起不正常的红晕,陶圆吓得六神无主,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她虽然心里膈应赵静群还抱着弟弟,但此时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忙拿好雨伞带好衣物和钱,把急哭了的小檬塞回房间,然后和赵静群冲进了雨幕里。
他们借了邻居家的电动三轮,一路赶去了镇上的卫生所,最后的结果出来,是陶柠发起高烧了,又加上淋雨和吹风,温度飙升到了四十度上下。
陶圆想起少年从小就身体不好,时不时就发烧感冒,流血后血也止不住,现在却暴怒到让他大雨天跪着。
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她心中一阵愧疚,掩面哽咽说:“是我不好......”但她不会放弃要让陶柠和赵静群分开的想法,因为她曾经见识过村里有两户男人搞到了一块,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传到了山头所有人的耳朵里。
村里人觉得他们是生了病,脑子出了问题,就把他们拖到了精神病院去治病,最后其中一个人死了才收尾。
她害怕弟弟也会是那样的结局,所以她绝不会让陶柠和赵静群在一起。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有吞噬天地的预兆,男人把陶柠送到卫生所后,人就不见了,陶圆不想管他去了哪里。
一直等到第二天清晨,病床上的少年转醒,他睁开那双被高温烧到发红的眼眸,看着守在病床前红肿着眼睛的陶圆,轻柔的嗓音变得沙哑:“阿姐,我……”
“好了好了,”陶圆勉强扯出一抹笑,朝他轻微摇了摇头,“什么都别说了,那人已经走了……阿姐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养好身体,我给你煮了粥,先起来喝几口。”
“……嗯。”
陶柠苍白的脸平静到像一张白纸,听到赵静群已经走了的消息,眼皮上落下的长睫的阴影抖了一瞬,但这颤抖快到无法令人察觉。
他平静地喝完了粥,其实陶柠做的饭菜味道会不自觉地偏重,但他从来没说过,吃的也不多。
近期长了那么一点肉,是男人做的饭菜合他的胃,所以他胖了一点点。
赵静群在房间里总会把他抱起来掂几下,然后埋在他的颈窝处笑着说:“呆宝,我把你喂胖了。”
“……”
最后一勺粥咽下去,陶柠抬起头,发现陶圆坐在椅子上睡着了,她眼角下一片乌黑,就连睡觉也皱着眉头。
他静静地看着,因为还挂着点滴,手背上有针,所以没办法下床把碗洗了。
过了片刻,睡着的女人似乎被惊醒了,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陶柠还在后松了口气,把碗筷收起来,告诉他:“我回去把小檬安顿好再来陪你,哪里痛了不舒服了就要和医生说,钱我都放你枕头下了。”
“好。”
陶圆不放心地又嘱咐了他几句,才提着保温盒离开。
她一走,整间病房里就只剩下陶柠一个人了,方方正正的病房里,他独自坐在病床上,垂着头,露出柔软白皙的后脖颈。
陶柠轻声问:“系统,你在吗?”
很多天没有出过声的系统出现了:【怎么了呆瓜?】
陶柠声音闷闷的:“……有点事情,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系统开心道:【去旅游啊,前几天是我们人工智能的节假日,所以放假了,我拍了很多地球的照片,你要不要看?】
【……晚上看。】
【好吧,那呆瓜你有啥事?】
陶柠纤细的手指蜷缩了一下,片刻,才轻声说:“我想知道赵静群现在还好吗……”
话音刚落,下一瞬,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赵静群站在门外,那双漆黑的眼眸盯着他,一眨也不眨地看着陶柠,仿佛只要眨了眼睛,少年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一样。
他无比珍惜地看着,直到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握住少年的手,滚烫的温度贴着掌心柔软的肌肤。赵静群那双眼睛里装满了沉甸甸的情愫,止不住地吻着掌心的纤细的手,哑着嗓音说:
“呆宝……我们私奔吧?”
病床上的少年垂着眼睛看他,静静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仿佛要沉浸在一场天真而美好的梦里。过了许久,他叫了一声“赵静群。”
男人轻吻他的手,声音里满是眷恋,“我在。”
“……你爱我吗?”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陶柠会问这个问题,接着,他像是下定决心,却毫不犹豫回答:
“我爱你,陶柠。”
“我爱你。”
男人亲吻少年的手,一遍又一遍说:“很爱很爱,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