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课,下周就要填预报名表了,教室里闹哄哄吵着分科的事情。
角落已经算清静,没几个人敢在肖远鹤旁边放肆聊天,可就算如此,嘈杂的声音也能穿透耳机里的音乐传到成云耳膜上。
燥意在心里滋生,这种事有什么好讨论?
成云向后一靠,桌子晃动,散漫道:“来点烟。”
闻言,常司偷摸从桌下给他递打火机和烟盒,烟盒皱皱扁扁,里头只剩三四根香烟。
常司:“别去厕所,胖大海堵几次了。”
成云轻嗤:“以为我跟你一样傻逼?走了,老胡回来兜一下。”
旁边人喊了声他:“小云,带我个呗。”
成云不客气地甩了根烟过去:“要抽自己找地方,别跟着我。”
他从后门慢悠悠晃出去,思索自己应该去哪儿,他不喜欢抽烟,要烟只是一时冲动。
漫无目的晃了会儿,他在树荫下站定,皱起眉头,成云的眉毛乌黑浓密,有几根调皮的逆生长,显得生机勃勃,少年气十足,树影摇曳,光影斑驳,像画家刻意找出角度的油画。
操场上传来几声拉练号子。
下午高二体育生有训练,两个高个男生从旁边走过,成云脚步一转,朝超市走去。
超市饮品货架上没什么花样,要么是碳酸饮料,要么是些果汁牛奶,来来去去就几个牌子,他转了一圈,也没见到想买的东西。
“食堂有学校后勤监管,不能卖酒。”
一道清淡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肖远鹤站在冰箱旁,合上冰箱门,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两罐冰可乐。
他走过来,将可乐放到成云手中:“走吧。”
成云掂了掂可乐罐,一言不发跟去收银台。
他见到收银货架上的糖果,鬼使神差拿了条薄荷糖,离开时落后一步,趁人没注意付款。
天台上,高高的栏杆边,校园风景一览无余,正下方的一排无患子枝繁叶茂,椭圆树叶悠悠摇曳。
下午太阳落到天空的半腰,温柔得能把骨头晒软。
“刺啦——”白瓷般的手指扣下拉环,二氧化碳上升破裂的气泡音刺激五感,任谁都得承认可乐风靡百年的魅力。
起码成云闷下气泡水时烦躁的心情确实有点好转。
过了会儿,男孩打了个汽水嗝儿,一瞬间鼻头发酸。
肖远鹤:“这几天怎么总是不开心?”
成云踢了踢脚边的碎石,嘴唇撇撇:“子非鱼,安知鱼之不乐?”
“咔嚓——”肖远鹤打开可乐,猛得灌了一大口,很快,一大串汽水嗝从他嘴巴里冒出来。
成云呆滞地看着他顶着那张冷淡又矜贵的脸面无表情地打嗝,疯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他擦掉眼角的笑泪,气息都没稳,“你……你在干什么?别用这张脸做出这么……奇怪的事情。”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看了成云一眼,“气泡饮料打嗝不是很正常吗?你打嗝了,□□喝可乐也打嗝。”
成云:“哈哈哈哈哈——你别说了,我更想笑了。”
可乐瓶放到地上,杯底的水打湿灰尘,肖远鹤嘴角微微勾起:“开心?”
笑声渐渐收敛,成云嗯了一声,声音里还残留着笑意:“你故意逗我呀。”
“嗯,”肖远鹤说,“抱歉,你最近不开心,但是我很开心。”
成云:“……?”
肖远鹤神色淡淡:“方程和常司选文科,你要选理科,一想到之后他们不能整天缠着你,和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成云:“……”
他心绪复杂:“如果九班分到文科,我们分出去,也不一定在同一个班里。”
肖远鹤轻轻看了他一眼。
成云:“……”
哦,熟悉的特权阶级作风。
肖远鹤没什么表情,只是一直盯着:“过分吗?知道你要和朋友分开,我只觉得像剥掉橘子表面讨厌的橘皮,能甩掉他们两个真是太好了。”
水珠打湿他的指间,晕出水晶般的光,成云握着可乐,想不出肖远鹤为此高兴的模样。
最后他说:“你比喻句这么烂,语文考试怎么拿一百四的?”
肖远鹤乌黑的眼睛转过来,盯着他:“成云,剥掉橘子皮,是为了吃掉橘肉。”
成云:“……”
他慢半拍才反应过来:“……你在耍流氓?”
肖远鹤声音很温和:“抱歉,这应该没违反《青春期性教育》吧。”
他念书名的样子就跟念刑法一样。
成云严重怀疑,未来的肖远鹤就是电影里那种被主角指着鼻子骂无情无义,但却轻飘飘说他的做法没什么错的反派。
肖远鹤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成云,他的瞳孔是纯正深邃的黑色,最难看出情绪变化,但此时,那些压抑着又翻涌着的感情,终于不受控制外露几分。
炙热的视线仿佛突然有了实质,像锋利的刀锋缓慢又暧昧地划过男孩的身体。
成云下意识挪开视线。
又马上觉得不对,现在是肖远鹤在追求他呀,他是规则制定者,最大的Boss。
“咳咳,”成云清了清喉咙,“虽然没有明确违反《青春期性教育》,但是你这种……嗯,耍流氓的行为已经擦边了,记黄牌警告一次!”
说完,他弯着眉眼:“再有下次,就罚你写两千五的检讨。”
“好宽容的法官,”肖远鹤说,“我多写一篇检讨,可不可以让我亲你一下。”
成云:“……”
热度席卷上面庞,染上一层层明艳的红,成为一朵颤巍巍的火烧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