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人间桃林里的时光,淡化她对战事的认知,后来容皓在幻境中拘束她漫长的时间,她只想着自由、想着回家。
最无法忍受的时候,她想用一切手段逃离这个世界,一次次违规通报就这样炸响在耳边。
容晚自以为无畏、清醒,她坚信自己能果断地抽身,将此间所有过往埋葬在回忆里,直到回家。
可是衡游死了。容皓杀他,她杀了他。所有的悲痛、从灵魂里撕裂的痛楚在警告她,没有什么回落落涧的家了,没有设呢么希望了。
天天年年,一千六百年的时光,此间早已成了家。
容晚痛恨战事,她将诏书交给容皓,“我不想再有战事了。”澄澈的眼睛里是鲜红血丝,泪光闪闪,“不能再有更多人失去了。”
沉默中,容皓在那方诏书中盖上私印,提笔签上自己的名字,“晚晚要诏书,哥哥给你便是。你想要做的,我都帮你,只要你活着。”
“但愿这一次是真的。”
诏书已成,容晚注入灵力,如雪一般纷白的流光飘往三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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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狱灵台自设立以来,受罚过最多的上仙唯二而已。一位是故去的衡游上仙,另一位则是首座之妹第一上仙容晚,如今藏书阁的一位小仙。
掌管天罚记事簿的胖仙官曾被容皓下过诏令,不得泄露有关怜光上仙的任何记录。
可是又能泄露给谁呢?胖仙官捧着记事簿,骑着一只肥大的灵鸢,急匆匆地往夙州赶。
这次的审判不在灵台,在夙州。
将落的太阳催促着他勿要误时,等接近夙州时,各路仙家、魔族早已将夙州围得水泄不通。诏书所言,唯有通过夙州结界者方能亲观灵台审判,这属实是一个难题。
冰封百年的夙州结界强悍如斯,其上数位灵力强悍着所下阵印,而最惹眼的便是怜光上仙的阵法,那样特殊、美丽。
“让让!”胖仙官挤进去,惊叹于夙州的冰封雪景,壮观、盛大、恢弘的景色,一切都覆盖着白雪,或是璀璨冰晶。
诏书上又言,众人不可踏夙州一分土地,否则阵印吞噬元灵。于是胖仙官望见各色灵兽、魔兽,以及御剑的人间仙门,顺着云层自高而下、一圈圈围绕中心飞定,像是诸天神佛围观信徒的悔过认罪。
那中心间站着几道身影,眼神盯了又盯,胖仙官一拍灵鸢,匆匆在容皓身边飞定,手忙脚乱地拿起灵笔,望向人群视线的中心。
胖仙官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一点细节。他的位置得极近、极好,透过云雾望得见容晚的眼神。
上仙容晚身姿风资如旧,不,更显风骨。肩上、掌心有伤痕,渗血。眸光冷冷地扫视满天来客,她一直未动,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上因间,似是在等待什么人。
“都到了。”容晚微微偏了下头,眸光落向刚刚穿过云层的一行人。夙昼同褚尽欢站在一起,两人像达成共识一般沉默地站在云端,身边还跟着几只赌场里的小妖精。
“今日灵台审判,我之所以选在夙州,是因为这里是一切罪孽的源头——”
“师父!”夙昼的声音尚未传出,容晚种在他手腕上的血灵咒运转,所有的声音被都回胸口,僵立在云端上。他听见容晚的传音,“你不要插手,只管做那座上客”。
“霜元百年,夙州血案,如今白雪之下尽是当年血色。”容晚冷声说。
漫天的议论声渐起,但极其细微,隐隐有些暴雨将至前令人压抑的死寂。
“我想诸位已看过审判书,知晓我的罪行。”容晚举起手中的审判书,催动禁阵轻飘飘地传出无数光点,落在众人手中,“那再请诸位仔细看一看手中的审判书,瞧瞧罪行几何?”
漫天的静默霎时打破,惊愕声四起,有一位仙官从灵兽上摔下来,被容晚轻飘飘地送回去。
“疯子!”一位仙官冲下来,眉眼怒横,骂道:“容晚,你就是个疯子——”
笑意陡然消失在脸上,容晚冷冷说:“诸位真的以为今日是来看我的灵台审判吗?不——”
她默然注视着所有人,道貌岸然者、伪善欺骗者……
“我固然有罪,但诸位——通过夙州血色禁阵的诸位,容我提醒那是一道勘验身份的阵印,我没用什么灵力,所以不要以为自己是勘破阵法的胜利者、今日的旁观者。”
容晚极其冷静,她的语调缓慢而平和,似乎是在念一篇美丽的诗文。她抬手朝虚空一抓,血色阵印轮转,无数朵血红的彼岸花自从中降落,枝叶化链,花化锁。
“夙州血案,三界大乱,诸位与我同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