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灯火通明,侍卫持刀而立,目光森冷,将整个主屋围得密不透风。廊下丫鬟家丁们脚步匆匆,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往屋里送,转眼又变成血水端出来,泼在墙角,触目惊心。
她心头猛地一沉,疾步上前,却被侍卫横刀拦住。
长风见状,快步上前道:“县主,您怎么来了?”
“沈策怎么了?”
长风眼神闪躲,只说道:“县主你还是先回去吧。”
司空华灵眸光一凛,指尖骤然攥紧袖口,冷声道:“长风,究竟怎么回事?”
长风额角渗出细汗,却仍挡在门前寸步不让:“县主恕罪,主子有令,任何人不得......”
话音未落,屋内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瓷盏砸碎在地,紧接着是压抑的闷哼。那声音沙哑破碎,却分明是沈策的声气。
她心头猛地一颤,再顾不得许多,扬手推开了挡在前头的长风,趁着侍卫愣神之际,提起裙摆直闯了进去。
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隔着屏风,只见沈策半跪在榻前,玄色衣袍浸透暗红,指缝间还滴滴答答坠着血珠。
“你……”司空华灵张嘴,却发现喉头突然哽住。
长风追了进来撞见这一幕,亦是被吓得魂飞魄散,又急急往门外跑去。
司空华灵绕过屏风,还没有想清楚沈策的苍白病态从何而来,却见他缓缓抬头,眼中带着意外和一丝苦笑:“你不该来。”
他抬手捂住了唇,猝不及防,一口热流猛地喷出,他本就染红的指缝瞬间被浸成黑红色,刺目的颜色顺着他经络分明的手掌淅沥而下,触目惊心。
司空华灵瞳仁微颤,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震惊且惶恐。自从将军府那晚过后,她对血已经没有那么敏感了,但那诡谲的暗红色依旧刺痛着她的眼睛。
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跪坐在地上,堪堪接住沈策倾倒的身躯。他整个人烫得惊人,额间冷汗涔涔,唇边还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
沈策一向是高高在上的掌控者,无论何种境遇皆是从容优雅,没有弱点。是以看到他唇间不断溢出的血色,她竟涌上一股认知崩塌的无措感。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司空华灵下意识抬袖擦拭他染血的唇,“是受伤了吗?可传了太医?”
他眼尾暗红,苍冷的脸庞因染上血色而越发俊美,靠在她怀里时唇角仍挂着缱绻的笑意:“你不去和宁王月下对饮,来这做甚?”
气若游丝,细听之下还隐隐带着醋味。
司空华灵急了,酒气瞬间消了大半:“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他越发觉得不对,这实在不是受伤该有的表现,倒像是……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抬手托起他的脸颊:“你的毒没解?”
灵山初遇时,他便是因为中毒才险些被杀,回京后见他神色如常,还能正常使用内力与她打斗,还以为这毒已经解了。没想到,竟是她大意了!
“孙太医到了!”长风急急跑了进来,孙太医跟在他身后,进门看见眼前这一幕,吓得腿脚哆嗦,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司空华灵喝道:“愣着干嘛?快救人!”
孙太医连连应声,将药箱打开,露出一排细密的银针。
长风和司空华灵搀扶着沈策,将他移至榻上。
房门紧闭,帘幔垂落,房中一片死寂,仅剩孙太医偶有几声叹息。
房门外,司空华灵摒退了众人,单独留长风问话。
“他的毒是谁下的?”
长风面露难色,转头看了看屋内,又看了看司空华灵严肃的脸,犹豫了一会终是下定决心道:“这毒,是圣上赐的。”
“什么?”司空华灵震惊道,“说清楚!”
“七年前飞云军造反的事想必您也知道,当年老家主为了保住爷的性命,让他亲手杀了自己,圣上念在爷大义灭亲,护驾有功的份上的,答应放过他及沈家其余人,但条件是,必须服下此毒。”
长风眉心紧蹙,拳手握得紧紧的:“可当爷服下毒药,经历了整整一夜蚀骨毒心之痛后,传来的消息竟是沈家遭刺客袭击,全府上下,无一活口,至今仍未找到幕后凶手……”
司空华灵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原来这就是当年的真相,御前弑父,沈家灭门,权臣崛起,这七年来,沈策走的每一步都是以性命为质。
难怪圣上能放心让他代理朝政,压制群臣,原来手里把持着沈策的命脉。
“自那以后,每逢月圆之夜,便是复发之时,但圣上每个月都会按时赐下解药。”
司空华灵闻言疑惑道:“既有解药,为何还会毒发?”
长风道:“这便是问题所在!以往只要按时服用解药,便能抑制毒性,不会发作,可不知为何,近半年来,爷每每服下解药后依旧会毒发,轻则内力尽失,痛入骨髓,重则……”他的声音哽咽,眼中布满血丝,“重则经脉逆行,伤及性命。”
司空华灵瞳孔骤缩:“你的意思是,解药有问题?”
难道是圣上做的?不对,如今朝堂不稳,圣上经常抱病不出,朝中诸多事宜还要靠沈策把控,圣上不会在此时对沈策下手,更何况,若他真有意要杀沈策,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解药没有问题。”长风摇了摇头,“属下暗中请人查过,解药的配方与此前无异。”
司空华灵眉头紧蹙,指尖不自觉掐入掌心。
“既有配方,为何不自行配药?”
长风苦笑一声:“县主有所不知,这毒表面看是牵机毒,实际名为'蚀心蛊',解药中需以施毒者的心头血为引。当年圣上赐毒时取了血,存在特制的玉瓶中,每月由专人连同解药送来......”
司空华灵心头一震,突然明白过来:“所以即便知道配方,没有圣上的血,也配不出真正的解药?”
长风沉重地点头:“孙太医说,或许是这毒经年累月,在体内存留太久,已像活物一样扎根在爷体内,形成了新的毒素,所以解药才会失效。”
司空华灵眼前一阵发黑,扶住廊柱才勉强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