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一愣。在电子工程机器人给他解释了什么是权限之后,汉对他们说我给你授权,你快破解。
“否定:不是最高权限者,授权失败。”
汉又一愣。”你们能不能别管这些小程序,能修多少算多少?”
“否定:这不是小程序,是修复路线的必经之路。”
那就只有一条路了,目前。”最高权限者是谁?”
“对不起,我们无可奉告。”机械音回答。
“为什么无可奉告?”汉感到奇怪。
“对不起,我们被要求无可奉告。”丝毫未起波纹的机械音回答。
“……”
汉陷入沉思。在与机器人生活过这么长时间后,汉知道死逼烂缠机器人是无法逼出他们的话的。这倒是奇怪为什么麦克雷舰长能把奥托埋了700年的秘密给套出来。也许换个方式他们就能开口了?
但很快汉就失望了。他发现无论怎么变换方式,只要提及有关最高权限者的话题,这些机器人总是能够巧妙地绕开他的话题,就是闭口不谈那个名字。而到后来,这些机器人一见他就很礼貌地用各种说辞推脱谈论,他们甚至已经摸透汉找他们是为了什么。
后来汉想通了。彻彻底底想通了。他的招数想必开始真有人类专家的时候他们也使用过,但是不奏效。而麦克雷最后能说要排除故障就说明他并没有成功开通修理进程,也就是他不是最高权限者,可以推理得知任何船长都不是。希尔拜·佛斯莱特?倒是有可能。但是在这个海湾就有5个发射口,全球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一个人给所有电脑下权限的话,一旦在他死后,所有飞船只要主电脑一有故障就会全船失灵,不到700年BNL的飞船就会摔得干干净净。事实上公理号有记录本舰电脑曾经出现过故障,但并没有接受外部的指令就修好了。
……而且这么一个老总会管每条飞船的权限这种事情吗?再说了,就算他是最高权限者,以麦克雷的口技,当时他就怎么也得像逼奥托一样把这个最高权限者的名字逼出来吧?不至于拖这么久。
那答案太明显了。从始至终管电脑管得最多使用最多的只有奥托。也只有他最了解机器人的思维方式,所以能下达一个百毒不侵的保密指令。而麦克雷的警告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又肯定高于修主电脑,所以就卡在奥托这一关。这也说明这么多年为什么修电脑的事拖这么久,人束手无策,机器人也束手无策。
汉倒是不觉得警告比要完成的事更重要。他从小听熟了那些对于他来说老掉牙的故事。曾经他很相信甚至对某些内容所对应的现实事物感到很忌惮,但自从他发现公理号上除了黑就是黑之外根本没有故事中的鬼的时候,他就开始对这些故事都产生了怀疑。包括那个警告,汉也挺怀疑的。他进去舰桥那么多次,根本无法忽视那个显著的吊在天花板上的了无生气的轮盘。
比我想象的小点。汉第一次观摩奥托的时候这么想。开始的时候汉还不敢碰他,但是后来他就从小心翼翼地戳着黑白相间的外圈辐条到开始肆无忌惮地拔开电击棒再坏笑地把自己的皮肤贴到那两根冰凉的双极针上。
只有碰了上面那个开关这个家伙才会醒。而那离地面还蛮高的,平时碰碰底下毛事都没有。汉在舰桥的时候也对奥托的结构进行了探索。他发现奥托的白色面盘已经发黄,而辐条上也有被暴力扭曲过的痕迹。
最厉害的恶魔也有伤痕,并不是可怕到毫发无损的。汉有一段时间并没有去仔细钻研控制台,而是在奥托面前静静地看着他,思考着这个所谓的头号恶魔到底可怕在哪里。现在他镜头一片黑暗,后方的牵拉电机也没能拉住前方的面盘,让他就那么软软地吊在那里,还任一个14岁的小毛孩摆布。而如果这个家伙真的如此可怕,他也不至于败于一个胖船长之手,沦落到现在被时间慢慢侵蚀的地步。
汉太想把主电脑恢复了。就以他对机房的观察,如果这件事情再拖下去,恐怕到时候数据都会被霉菌啃得一干二净。这才是人类的灭亡之时:没有知识,只能等死。
重启他吗?
这是个很严肃的哲学问题。
汉不知道在他之前这100年里有没有人想过这个问题。恐怕就算有人想过,他们也因为对这个警告看得太重而停了下来。他突然有些遗憾自己没有机会能知道更多有关奥托的信息。就以他的判断,奥托并没有那么危险,但是他不敢打包票。
唯一的危险应该就是那个电击棒了。汉不止一次地想。于是他就在到底要不要重启奥托的这个关键问题上绞尽脑汁。这几天他精神恍惚,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好。他家长还在担心这孩子是不是生病了。而汉猛一哆嗦,连忙矢口否认,紧张得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否认了什么。他看母亲的表情都仿佛是看穿他心思的模样,于是这天一早,他就趁在父母都还没有找他算账的时候溜了出来,径直奔向公理号。
麦克雷舰长到底在担心奥托什么?怕他直接把飞船升空还是咋的?当年可能还能升空,但就以现在的情况,没等升空上百米这船就得碎了。
他猛然想起了奥托在机器人中的地位。恐怕是怕他会有报复心理,然后利用自己的召集能力把所有船员机器人都动员起来绑架所有人类。可是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绑架人类,好,最坏的,杀了所有人类,完成自己对地球的统治?但在复仇之后,他自己又下不来船,空守着这条破船继续活受罪,最终统治也无法顺利完成。这显然不太合理。
况且在已知的事件中奥托并未表现出控制全人类的野心。哪怕是在矛盾最为尖锐的A113事件中,奥托也并没有因为被人们认定的”发现自己统治计划暴露”而进行应该有的最狠的行动。他只是针对麦克雷舰长,并没有对全船人进行限制。汉通过舰上某个古老的科幻影片发现,如果真的有这个野心,以奥托的能力,他绝对不会留舰长一条活路,同样全船的人都得乖乖地待在他的控制下。
在思考中汉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舰桥。此时他才如梦初醒般发现自己已经再次站在这个轮盘面前。他自己已经用种种推论说服自己必须要解除面前这位恶魔的封印。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推理是不是正确的,但是此时他已经激动得无法再冷静思考了,这对于一个14岁莽撞男孩来说也过于强求了。
他并没有马上行动。他的手心正在冒着冷汗,面色也十分苍白。
破禁令,汉已经不是初犯了。但是要破这样的禁令还是第一回。他还是挺怕破祖训的后果的。如果一切顺利,奥托没有造反,他不知道家长和镇长如果发现了,到时候等着他的会是什么惩罚。如果他想错了,奥托还真”蠢”到真的造反,那么什么惩罚都不重要了,他就是第一个牺牲者。想想今天之内自己就可能会丢命,换谁都不敢贸然下手。
透过舷窗,汉看到外面毫无停意的泥浆雨,这个时候真是完美。如果今天不开,如果自己回去的时候被发现又来了舰桥而他们真的派人来把守,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上来这里,到时候电脑可能就真的无法再被修复了……
诱惑太大了。他感到自己就像回到童年第一次藏在公理号上某个黑暗处的时候,心脏砰砰直跳,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就要死去。而今天的危机恐怕更加真实。
当他马上就要碰到那个开关的时候,颤抖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汉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咧开嘴角。至少这样能延缓自己死亡的时间,说不定还能有所改观……
工作完成后,他躲在奥托的面盘后,用一根长长的细钢棒慢慢地戳到那个红色的按钮上,颤抖地往下一点一点加力道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