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徘徊了许久,没见到那个清瘦的少女,急得哭出了声,“小叔,真真呢?”
赵长策才注意到,薛真跟丢了。
赵长策嫌弃崔金宜没脑子,将昌平等人带来。
纯属添乱。
情况紧急,他只好安慰昌平,“她不会有事的,等捉住了贼人再说。”
霎时间,昌平的眼眶泛红,掐灭心中最坏的假设。
琥珀心想,赵长策见不惯薛真,定是将她当做了引贼的诱饵。
只怕性命不保。
琥珀不敢告诉自家郡主。
无人留意的薛真,此刻正被黑衣人死追不放。
“小姑娘,你若想活命,快将佛珠还给我。”黑衣人的声音裹着冰碴。
他被金吾卫和大理寺的人围追堵截,身负重伤、半死不活,反倒让这个清瘦书童得了渔翁之利。
“那也要你有本事才行。”薛真微笑,露出了洁白的贝齿。
她偏头,看着黑衣人,一双杏眼满是轻蔑。
“你自找的!”黑衣人没了耐心,只想除之而后快。
一柄亮刀,扬在了薛真面前,它的光芒,比天边的冷月还要纯粹。
薛真只看到,黑衣人瞳中不断翻涌的阴鸷。
少女身形清瘦,如同一只轻盈的蜻蜓,被人扬刀威胁,关乎生死性命。
她不是傻子,当然不能坐以待毙。
薛真抬脚,踢飞了地上的石头。
黑衣人一闪而过,发出桀桀怪笑,“放你一马却不肯,那不如乖乖上路。”
黑衣人如同鬼魅,靠近薛真,手中的刀锋掀起了罡风。
薛真扬起匕首,嫌弃的吐槽他,“你笑得真难听。”
可惜,匕首只是浅浅划伤了皮肉,对于黑衣人来说,不痛不痒。
“三脚猫功夫,也敢班门弄斧。”黑衣服狞笑,笑她的不自量力。
刀剑相向,关乎生死,杀不了对方,死的只能是自己。
薛真绝不会让他抢走佛珠,慌张之中,她想将佛珠损毁。
谁也得不到最好。
察觉到她的意图,黑衣人又急又怒,一掌挥向了她。
被人背后击了一掌,薛真一阵眩痛,双脚踩空,似是跌入了枯井之中。
再睁眼之时,薛真抬起手,莹白的掌心渗出了血,混杂潮湿的泥土。
薛真轻嘶了一声,好痛。
她强忍疼痛,从地上坐起来。
四周空荡荡的,比外边的天色还要黑。脚下踩的,是腐朽的枯叶,夹在夜间的潮气,黏黏腻腻,不甚明朗。
一如薛真此刻的心情。
她不知道是哪里。
昏暗中,看不清什么,薛真如同瞎子摸象,走得小心翼翼。
她本以为,自己落入了枯井,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枯井,似乎只是障眼法。
刚开始,凭借触觉,顺着墙壁凸起的纹路,走得很是艰难。
后来,眼睛逐渐适应了环境,也能看清几分。
薛真听觉敏锐,隔着墙壁,听到了清浅的呼吸。
有人。
她扒开一块青砖,霎时天旋地转,挡路的墙壁通通遁入了地面。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极秀极雅的年轻男子。他的唇色泛浅,眼波流转间,分明是泠泠的月色。
薛真钉在了原地。
在望见对方样貌的刹那,她的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年轻男人如寒潭冷玉。
薛真忙行礼,她的表情,一点也不惊喜,“卫大人。”
现下,只有薛真和卫侯玉。
那人“嗯”了一声。
“薛妹妹。”
轻轻的一个称谓,却宛如一记闷雷,狠狠抛向了她,令她头晕目眩。
薛真嘴唇翕动,笑得尴尬,“卫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薛妹妹’?我怎么听不懂呢。”
少女反驳得很干脆。
卫侯玉的语气笃定,毫不动摇,“你就是薛妹妹,我派人找了好久,你去了哪里?”
薛真受了伤,身体虚弱,她靠着石壁,室内极静。
她数着自己的心跳。
年轻男人身形高大,多日相处,第一次有机会,认真打量曾经熟悉的少女。
她一副书童打扮,面容清秀有余,脑袋垂得很低,唯独不敢看他的眼睛。
卫侯玉轻叹了一声,“薛妹妹,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怪我没有找到你?”
少女的肩膀颤了颤,似乎在哭泣。
终于,她抬起了脑袋,瓷白的面容留下了两行清泪。
“大公子哥哥,你还是认出我了。”
她不再否认,但与卫侯玉坦诚身份,还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她闭上了眼,压下苦楚,短短几句,却字字扎心,“师父被人诬陷,天子动了怒气,京郊的回春堂......已经被烧了。”
卫侯玉听得淡淡。
“我连夜逃了出来......已经破了相。”薛真的神色痛苦。
在年轻男子淡然的目光中,她声泪俱下,抬手撕下了面具,只露出了半截狰狞伤势,
霎时间,卫侯玉心中某个角落,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块。
“薛妹妹,你怎么不去卫府找我呢?”一贯聪慧过人的卫侯玉,也辨不清楚,现下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总之,不太妙。
薛真抬袖,拭去了眼角的泪,“师父是好人,为了找寻真相,我成为郡主的侍女。我不能麻烦大公子哥哥。“
后宫步步为营,如同走在刀尖,需得慎之又慎。
“薛妹妹,我相信你。”卫侯玉神色认真,给了她一块腰牌。
少女泪光莹然,却愣愣的看向了他。“大公子哥哥。”
“如果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去卫府找我。”卫侯玉的嗓音柔和。
薛真才注意到,卫侯玉的袖角,沾染了暗色的血迹。
他也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