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人突然被她拉着止住了脚步,也转过身来,皱眉道:“你嘟囔什么呢,怎么不走了。”
冷妙清指着躺在路中间的古装新生到:“咱们学校cos社团的成员吧,穿衣服穿太多给热晕了。”
室友扫视了一眼,又转过身去:“什么热晕了,哪里有人,快走吧食堂真的要排队了。”
冷妙清有些愣住,指着地上到:“啊……不是……那儿不是有个人躺在路中间吗,你看不……”
说着说着,她声音小了下去,从刚刚大喊倒下到现在,估计也有一分钟了,但好像确实除了自己,都没有看向他。
室友耐着性子回头看了一眼,又撇嘴转过去:“晚点再闹哈,真的来不及吃饭了。”
冷妙清大夏天的突然从脚底凉到头顶,看着躺在路中间的男生,只觉得阴气森森,牙齿发颤。
室友将她身子转回去,然后扯着她继续往前走了。
这次冷妙清安静了许多,只是一个劲儿的往室友身上黏。
“雁子……雁子……我好像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
等两人手里拎着香锅和麻辣烫回来时,古装男生依旧躺在地上,冷妙清几乎是贴着墙边走过去的。
“雁子……救救我……你真的看不见吗……”
回了宿舍,冷妙清开始魂不守舍吃饭,室友吃完饭则开始了刷题。
原本还在因为见鬼而恐怖的她,很快变成了室友在努力但自己不知道干什么的焦虑。
现在大四上学期,学校没课,所以几乎也没人来学校了,大家都有了各自的安排。
考公,考编,考研,无非就这三条出路,家境好的再多个出国这条路。
至于实习找工作,冷妙清不禁发笑,到底是谁在找的到工作?
像他们这种粉领文科毕业生,注定是招聘的最底层,一般来说,愿意向他们投出橄榄枝的也只有两种岗位,一个是销售,另一个客服,也许还有一个教培。
说到这里她又要笑了,所以读大学到底是为了什么,原本高中毕业可以安安心心的当销售和客服,现在花钱花时间蹉跎了四年,然后不情不愿的当销售和客服?
宇宙的尽头是销售和客服吗?
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隔壁宿舍的一位同学,听说找到了还不错的工作。
她平时有课能逃就逃,小组作业能敷衍就敷衍,遇到一点不顺心的事就当场发难,平时也几乎在学校看不到她人影,总之是个难缠的角色。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毫无优点的同学,却找到了不错的工作,这是因为,那些她逃的课、敷衍的小组作业、看不见她人的时间,都拿去外面实习了。
虽然同是可恶的普本文科毕业生,她却有着优于同龄人的实习经历,岗位所需的经验和证书一个不少。
虽然算不上极优秀,但在冷妙清她们够得着的还不错的工作竞争中,挤掉她们简直绰绰有余。
大家只是叹息,人家怎么就有这个觉悟和意识呢?怎么在大二大三这种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年纪里,有意识去为毕业找工作做精准且有效的准备呢?
这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的意识是从哪里来的呢?
冷妙清又要叹气了。
她似乎是焦虑找不到实习,她其实是在焦虑根本不知道实习什么。
打开求职软件,那些岗位、那些职位介绍、行业发展,她了解的越多,她脑子越糊涂。
她投出去的简历越多,她越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谁能给的出建议呢?
没有人。
说来可笑,就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本科生,还是家里面往上数唯一一个正经本科,旁边的哥哥姐姐们,大多都是职业学校或者专科。
再往上的父亲母亲辈,念过高中都算高学历了。没有人给的了她建议,就她这普本,还是有史以来的破天荒第一份。
当然她能当上大学生也不是因为她读书用功,只是恰巧赶上大学扩招罢了,读了高中的,有哪个上不了大学的?
所有的路,都是迷迷糊糊走过来的。什么学业规划、职业规划,对于她来说都是稀里糊涂。
家里面的人,没有读过大学,更没有在公司上班过。工作或许不应该叫工作,叫打工合适些,也谈不上职工,叫员工更贴切些。
即将面临毕业了,看周围朋友的孩子考研考公去,便也劝着冷妙清考研考公,但连考公考研的日期和流程都不知道,更别提挑学校挑岗位挑专业了。
每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来到这个时间节点,然后被迫选择一条路。
说是有路可选,但其实都没得选,大家都是被迫处在这个时间点上,才不得已的选一条路走下去,谁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考公的不知道自己在考公,考研的不知道自己在考研,找工作的不知道在自己找工作。
那些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都已经成功上岸了——上岸是一个必然的结果,他们只是在走一条本就该走的路。
当然冷妙清绝没有埋怨父母埋怨社会的意思,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她对目前所拥有的一切都很感激——她只是站在路口不知道要往哪里走。
雁子刷了一会儿题又躺下了——她是在床上学习的,搭了个小桌板。考研、实习、考编,这些路她都走了一遍,虽然时间都不长,都只有短短几个月,最近实在考公这条路上摸索着。
她学得并不认真,经常学着学着就玩起了手机——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焦虑和迷茫弥漫在这个小房间里,弥漫在这个大四的宿舍楼里。
到了晚上,二人又去食堂吃了个晚饭,回来后,雁子洗漱好便准备出门了。
她有男朋友,平时会住在外面,毕竟大四了,宿管阿姨也不怎么管了。
原本吃完饭,冷妙清人还稍微轻松些,但等雁子一迈出了宿舍门,她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教室里,便又开始焦虑了。
此时此刻,看不到的她的同学们,正在干什么呢?
他们想好自己要干什么了吗?他们是在准备考公还是考编呢?会不会等明年的六月份到来,大家都有了去处,手里都拿到了offer或者录取通知书,唯独自己什么也没有呢?
她的大脑在夜里格外的兴奋,迫于这种压力和紧张,她拿起手机打开各种招聘软件,胡乱的大规模的投简历,以及处理昨天半夜投出去的被拒绝的消息。
冷妙清总是这样,半夜里焦虑睡不着,熬到三四点钟,迷茫慌乱的到处投简历,然后睡到第二天中午醒,吃完午饭人还不清醒,迷迷糊糊的度过下午,等到了晚上,又开始焦虑不安的熬夜至三四点钟,恶性循环。
真是糟糕的一段日子啊。
就在又要重复这种混乱时光时,突然一声幽幽的呼唤从角落里传来:“师父。”
“啊!”
刚刚还在焦虑人生的冷妙清,顿时吓得从床上垂死病中惊坐起。
今天下午撞见鬼这事儿,原本都忘了,现在怎么鬼还追到自己宿舍里来了呢!
她挤在宿舍上层床上的角落里,看着下面立在另一个角落里的殷凫,吓得止不住的喘气。
此时此刻,这栋宿舍楼里已经没几个学生了,也就没有去处的冷妙清,还住在这里。
就连宿舍阿姨,也都好久没露过面了。
所以其实现在来说,她是处于一个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状态。
“鬼……鬼大哥,我不会修空调也不会通下水道,不是什么师傅……更没玩过什么作死通灵小游戏,也从来没有不尊重过你们,所以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能不能饶了我……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本分人啊……”
“你要是放过我,我给你烧多少纸钱元宝都行……只要您真的别跟着我,我真的很害怕啊呜呜呜……”
冷妙去回顾自己过去二十几年,自认为从没有探险过鬼屋、也没有玩过什么笔仙类的通灵小游戏,所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见鬼,还被鬼缠的死死的。
去食堂买饭见了一次不算,现在还追到她宿舍里来了。
被当作鬼的殷凫神色有些落寞,闷声说道:“我不是鬼,师父,我是殷凫,你忘了吗。”
被冷妙清记不得已经很让他很失落了,现在还被当成鬼,避之不及,更让他落寞不已。
冷妙清扯了扯被子盖住自己:“什……什么师父徒弟的,现在二十一世纪,这种传统师徒制已经消失很久了……而且我才二十二岁,高等代数都算不明白的年纪,怎么给你当师父啊……总之不管你是是人是鬼还是仙,也不管你是找人报恩还是报仇,我感觉你真的找错人了……你要不出去再找找试试呢……”
眼前的冷妙清声音颤抖,表情崩溃,眼神里全是防备和警戒,远没有殷凫认识的那个冷妙清那样自信且暴躁,动不动给他来一拳头,却让他感到亲呢。
他灰心的向前又走了一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师父?这里到底是哪里,这次的幻境什么时候能结束,为什么上次在幻境里时你还记得我,这次就忘记了呢?你的幻境为什么都是一些奇怪的地方和人,这里属于六界之内吗,为什么我都没见过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垂着眉眼向冷妙清靠近,还试图爬上梯子,挤到床上冷妙清的面前,吓得冷妙清又是一阵滋哇乱叫。
“啊啊啊鬼大哥你说的话真的有些魔幻了,我是真的听不懂啊,另外我这个人其实是有点唯心主义的,你神神叨叨的我是真的会信的啊……什么六界什么师父我是爱看点小说和电视剧,但我不想在现实生活里遇到,你从哪儿穿越过来就还穿越回去吧……就算要找谁也应该不是找的我……我真的不认识你……”
冷妙清难得的在殷凫面前露出哭哭啼啼的模样,殷凫也不禁沉默了下来,一是这和他认识的冷妙清形象差距有点大,二是他不知道这个幻境什么时候才会结束,而他在这个幻境里也没有丝毫的能力,中午好不容易找到冷妙清,在被太阳晒中暑昏过去后,又是一步一步漫无目的的寻找,才最终在这个房间里找到冷妙清的。
他不想再弄丢冷妙清一次,下次再找到她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时间了。
但是冷妙清难得在他面前如此弱势,他沉默了半晌,然后再次抬头,严肃开口。
“其实你不只是我师父,你还是我的道侣。”
冷妙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