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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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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离目光担忧地望向独自在园子里练枪的赵琦,见她招式凌厉,使的又俱都是杀招,微微有些不安。

郡主虽则自幼随已故先王妃学习家传枪法,但陈家枪法本是用于战场上冲锋陷阵,招数于马上时才能发挥到极致,于江湖好手过招时便有些吃亏,是以郡主后来又拜了师父学了刀法,而今她惯常使的兵器是一把长刀,这杆自幼使的银枪郡主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

“她心里难受,让她发泄发泄罢。”

文竹将酒盏在亭中的石桌上搁下,叹了口气,自去温酒。

世间恃强凌弱者多如牛毛,这世道向来如此,当权者尚且不去理会,她们这些无权无势的女子又能奈何。只是郡主终究太过良善,做不到袖手旁观,是以时常自伤。

赵琦余光瞥见郁离已归,刺将出去的长枪在半空中卷起一个凌厉的枪花,落地收枪,走回亭中。

“莞儿好些了么?”

“回了书院后精神便已恢复了许多,宋婆婆熬了安神汤喝完便睡了,汪夫子也已经醒了,说什么也非要守着,我留了杨威兄弟俩在那儿看着。”

赵琦点头,目光看向文竹。

文竹不待她问便已先开口回道:“陌儿姑娘已经睡下了,我留了人守着呢,她家里也去了信。发生这样的事,只旁人劝是劝不了的,终需她自己想开方才能迈过这道坎。许茂一行人未正便已出了城,我们的人一路跟着他直到看他出了陆州地界才回。我恐他偷偷遣人回来报复,已留了人在城门口留意着。”

文竹做事向来心细,赵琦抿唇,默默不语地走到石桌旁坐下,挥挥手:“你们自去歇息吧。”

语毕执壶将酒杯斟满,仰头一饮而尽。

郁离想要留下陪她,被文竹暗暗摇头拦下。

“天凉了,郡主加件衣裳,仔细着了风。”

文竹拿起一旁备好的披风,抖开披在赵琦身上,拉着郁离福身退下。

二人刚走出园子,便撞上了迎面疾步而来的宁王赵琮。少年不过十四五岁年纪,面目清俊,身姿挺拔,清亮的眸子里噙着焦急。

“郁离!阿姐呢?”

他午间在府中听闻姐姐临时调遣府卫,初时还以为是姐姐提早结束课业回来了,颇为欣喜。可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甚至连留下帮二姐姐协理王府事务的侍女文竹也被接走。

招来府卫细问,却只知姐姐让他们送了几位姑娘归家,又带了一人去别院安置,其余一概不许多问、不许外传。

赵琮放心不下,忙出府寻了过来。

郁离如同见了救星,快步迎上,急声道:“王爷您可来了!郡主在园子里,正一个人喝闷酒呢,还不许我和文竹姐姐跟着伺候!您快去劝劝吧!”

赵琮蹙眉:“到底发生何事?”

郁离藏不住话,当下竹筒倒豆子般将白日里许茂掳人、赵琦救人、最后却不得不放虎归山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末了恨恨道:“那禽兽不如的东西,就该千刀万剐!可惜不能手刃了他!”

赵琮静静听着,眉头蹙得更紧。他自幼聪慧过人,心思远比同龄人细密深沉。郁离说完,他便已明了了姐姐何故独自饮酒——有心惩奸却不能除恶,空有武艺却只能放任恶徒逍遥,如何能不愤懑。

他快步走进园子,青石小径尽头,凉亭的轮廓在月色下显现。亭中,那个总是神采飞扬、仿佛能劈开一切阴霾的阿姐,此刻却只留给他一个落寞的侧影,执壶独酌,周身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寂寥。

赵琮心下一软,轻轻叹了口气,放重了脚步。

赵琦闻声偏头,见到是他,眼中掠过一丝意外:“琮儿?你怎么寻到这儿来了?”

“阿姐,”赵琮快步走入亭中,撩起袍角在赵琦身边坐下,目光落在她握着酒杯、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声音放得又轻又软:“今天的事...我都知道了。”

赵琦面上的笑意敛去,沉默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杯壁。

少年伸出手,轻轻覆上她欲再去执壶的手背,掌心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热。

“阿姐,”他望着姐姐的眼睛,语气无比认真:“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先宁王妃早逝时,赵琮方才三岁,他是长姐赵琦一手带大的。他自幼聪敏,心思剔透,聪慧更甚于长姐,又怎会不清楚长姐是因何沉郁。

天地之大,人力不可为之事太多,这是阿姐教他的道理,她自己又怎会看不破,只是,看破是一回事,放下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亲历其间的无力与愤懑,终究又是另一番滋味。

赵琦微微一怔,看向弟弟清澈而笃定的眼神,她听懂了他话中的未尽之意,反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手背,心底那股沉郁略略松动了几分,声音也柔和下来:“嗯,阿姐明白的。”

她长舒了一口气,将胸中浊气尽数吐出,笑着拿起酒壶:“陪阿姐喝点?”

话未落音,一杯斟满的酒已推到了赵琮面前。

与嗜酒、酒量颇豪的赵琦不同,赵琮自幼自律,滴酒不沾,更喜清茶书卷。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少年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俊秀的脸上写满了抗拒。然而,看着姐姐好容易重又放松下来的笑容,他抿了抿唇,半点不带犹豫地伸手端起那杯对他而言过于辛辣的液体,仰头一饮而尽!

“咳!咳咳咳...”灼热的液体滚过喉咙,带来一阵猛烈的呛咳。赵琮冷白的脸庞瞬间涨得通红,眼角甚至逼出了生理性的泪花,方才那份沉稳持重霎时被狼狈取代,倒显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鲜活生动来。

赵琦看着他这幅模样,不由大笑起来。

好心作陪反被无情取笑,赵琮羞恼地抬眸瞪了自家阿姐一眼,耳根的红晕更深了。他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从赵琦手中夺过酒壶,先替她斟满了空杯,然后才给自己也重新倒上。这次未再逞强,只执杯细细浅啄。

赵琦笑了笑,见他穿得单薄,抬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动作熟稔地披在赵琮肩上,仔细地拢了拢前襟。

阿弟自幼喜静,与她不同,若非被她念叨,只怕骑射也不肯学的,身子自是比不上她这个自幼习武的康健。夜间风大,又饮了酒,到底别着凉了才好。

赵琮早已习惯了姐姐的照顾,微微侧头方便她动作。待披风系好,他默默执起酒壶,再次将姐姐见底的酒杯斟满。

月色清辉洒落庭院,亭中对坐的姐弟二人,一豪饮,一浅酌。纵使世间污浊,长夜难明,这一刻的相守与无言的理解,便足以抵御所有的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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