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赵琦得意地笑了起来。
“先去吃饭。”
避开焦勖手背上的烫伤,赵琦笑着握住他的手指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赵琦退开得猝不及防,焦勖的脸色愈发煞白,心里蓦地空落落一片,只是难过的情绪还没来得及浮上心头,手忽的被她紧握了住。
焦勖几乎是下意识地用力回握住了赵琦的手,不加思索地顺着她的力道跟了上去。
赵琦愣了一下,握着焦勖的手便也紧了紧。焦勖居然能主动回握她,有进步呢,她就说嘛,就该多抱抱,抱多了他才能习惯呀。
反应过来自己下意识做了什么,焦勖的耳根忽的一红,暗自懊恼,却也没有抽回手。
因为常年习武的缘故,赵琦的手很热,手指和虎口都有一层很厚的茧,在这样的天气牵着手,明明并不舒服,可是焦勖却很喜欢。
赵琦牵着焦勖的手走回石洞下,拎过食盒打开来。郁离准备了四碟糕点和一盅莲叶羹,糕点的香味十分清甜,很是诱人。
焦毓小时候是很喜欢吃甜食的,赵琦不知道他现在变了没。分开的时间太过漫长,把他们磨砺成了彼此不熟悉的另一种模样,不过没关系,他们现在不是正在重新熟悉。
“先吃点垫垫肚子,今晚还有得你忙的。”
手指上还残留着她指腹摩挲过的一点温热和粗粝,焦勖沉默地看着赵琦神情温柔地把吃食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眼睛渐渐便红了。
到此为止吧,你不能再贪心了。
赵琦是仙山高台上遥不可及的凤凰,他只是只被拔了毛的乌鸦,半死不活地窝在树梢上等死,那么漂亮的凤凰,看看就好了,凤凰即使偶然停在你身边,也总是要飞走的。
他红着眼睛低着头,好半天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不饿。”
拒绝的话说出口后,焦勖慢慢找回了一点理智。
他逼着自己往后又退了一步,微微低着头,脊背弯曲拱起双手恢复了往日恭顺的模样,暗哑的嗓音毕恭毕敬。
“臣有劳郡主关心,时辰不早了,臣先领郡主去太妃...”
“那是我找的借口,我只是想让你吃点东西。”
赵琦懒得听他臣来臣去的鬼话,没等焦勖说完直接打断了。
她已经有点习惯焦勖这幅动不动就忽然缩回壳子里去的模样了,神色不变,连眉头都没抬一下,说完也不给焦勖再开口的机会,一把将他按坐在一块临水的石头上,拣了一碟绿豆糕塞到他手中。
她觉得吧,对现在的焦毓,有时就该霸道一点。她可以由着他躲,可他若动了跟她划清界限的心思,没门。
“不喜欢就自己换,我先睡一会儿,等你吃完我们就回去。”
语毕赵琦便在焦勖对面的一块石头上坐下,斜倚着石壁闭上了眼睛,不再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
焦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理智告诉他该远离她,可心和身体却控制不住想要靠近她。
能不能不要对他好,他会变得贪心的。
焦勖喉头哽咽着,攥紧了手里盛糕点的碟子。
他想赵琦约莫是认出他来了,可是她也不问,连个否认的机会都不给他,把他堵在半山里不上不下的。
焦勖眼圈发红,她这副我行我素的性子,真叫人想恼都不知道从哪里恼起。
抬手拣了块绿豆糕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太甜了,甜得他牙疼。他已经很多年不吃甜食了,他怕吃多了甜就再也受不了现在的苦。
赵琦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对面响起了咀嚼食物的声音。她悄悄睁开半只眼,看到焦勖正不紧不慢地吃着点心,他吃得很慢,因此显得特别认真。
赵琦轻轻笑了,没有打扰他,重又闭上了眼睛,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适的倚靠姿势。
她本来就犯困,这会儿精神放松下来,没一会儿便真睡着了。
焦勖现在的食量很小,脾胃又差,他只吃了两块绿豆糕便没了胃口。那盅莲叶羹他一口都没碰。
他必须有意控制每日饮水的量,如果来不及小解,会很容易弄脏亵裤,他没法控制,那一刀下去之后,很多事便由不得他愿不愿意了。
宫里夏日有专人负责捕虫抓蝉,烟火停了后,石洞这里只偶尔能听到风过树梢时的一点沙沙作响声,很轻,也很安静,静得焦勖好似都能听到赵琦清浅的呼吸声。
赵琦居然真的就这么睡着了。
焦勖的神情有些复杂,顿了会儿,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赵琦面前半蹲了下来。
半明半暗的月光温温柔柔地洒在她脸上,她睡着的时候,难得地显出两分有别于白日的静雅来。
焦勖看得很认真,目光自她黛色的长眉一路向下,扫过长而密的眼睫,圆润秀气的鼻头,落在她饱满红润的唇上时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撇开了目光。
阿若真的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他最喜欢她的眼睛,大而明亮,总是神采奕奕,含笑时温柔,正色时凌厉,睡着了却又乖得很。
她显然睡得不舒服,时不时就会翻身换个姿势,约莫是真困了,即使这样翻腾也还睡得很熟。
焦勖半蹲着看了赵琦好一会儿,看着看着,眼睛就又红了起来,心也坠坠地酸胀得厉害。
一直没告诉你,阿若,能再见到你,其实我很高兴的。
他努力地挤出一个笑的模样,嘴唇张合着,没有发出声音,极轻极缓慢地最后说了句:那我走了。
焦勖站起身,沉默地把没吃完的糕点都重新装回食盒,没再回头去看赵琦,拎着食盒走出洞外,将文竹和郁离叫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