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一个中年妇人走了过来,头上盘着一丝不苟的发髻,身上是件灰褐色的棉麻衣,朝着店员说道:“拿下来,给她试试吧。”
店员似乎有些纠结,但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取下了衣服。
“你们在这等我。”云倾月随着店员去了更衣室。
周围的人群议论纷纷,有的觉得这人不自量力,喜欢洛神霓衣的人不在少数,可大家都不敢轻易尝试,有的觉得这么美的衣服,就算不合体,买回家珍藏也好……
这时一个年轻的女子,似乎在找人,看到这边的动静,急匆匆跑到中年妇人身边,着急道:“师傅你让我好找,贵客那都等急了。”
“不急,翠娘,我给洛神霓衣找到一个好归宿。”
翠娘也有些吃惊,洛神霓衣是师傅近几年来最满意的一件作品,只是一直无人能穿上,挂在霓裳馆已经很久了。
***
雅间里,霍夫人的小女儿有些坐立不安,她没有母亲和嫂嫂那么圆滑,面对这个对自家哥哥不怀好意,但又身份高贵的公主,很难放松下来。
“霍公子今日怎么没有陪同前来?”
果然几句话又绕到了霍诚珺身上,只是她们几个女人家逛街订做衣服,他来干什么?
霍夫人心里嗤了一声,但还是笑盈盈道:“阿珺最近在研读古籍,要论四书五经他可能在行,可要谈及衣服样式、颜色和花纹,那他可是一窍不通,就不带他来讨嫌了。”
“话不是这么说,除了做学问,其他方面也可以都懂一些嘛,不然以后跟妻子都没有可交流的话题呢~”轩辕柔认真地建议着。
这下连长袖善舞的霍夫人都有些哽住了,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家儿子和未来妻子怎么交流,就不需要公主殿下操心了吧。
最后还是林漫雪看出了场面的尴尬,轩辕柔两次婚约都没有成,跟她这直肠子的性子有关,说话做事都只考虑自己,不怎么看场合。
于是她只能打着圆场,“霓裳馆今年刚出了一种新布料,叫冰云锦,虽然很难预定,但绝对货真价实,材质亲柔贴肤,颜色也很正,非常适合做嫁衣。”
林漫雪长相温婉,态度谦和,在三公主的衬托下,更显得礼貌亲切,也得到了霍夫人几人的好感。
霍夫人的儿媳冯氏笑着回道:“胡掌柜也推荐了冰云锦,说是从秦州新进的货,一匹千金呢,我们提前三个月就预订了,还特地请了何大师,专门给小姑子的嫁衣提提意见。”
“何大师?”林漫雪眼前一亮。
虽说宫廷绣娘肯定是最厉害的,但民间也总有高手,何大师除了刺绣针法一绝,在图样设计上也很有创意巧思。
冯氏解释道:“何大师和霓裳馆现在是合作关系,她不随便出手,但听说她收了几个徒弟,针法技艺各有所长,不输她当年!”
“什么大师,都是沽名钓誉的,要我说,不如请宫里的绣娘给思芙妹妹绣一套嫁衣,保准艳压群芳!”轩辕柔突然提议道。
林漫雪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该怎么提醒轩辕柔,人家为自己女儿考虑嫁衣,用得着外人来指手画脚吗?
可轩辕柔完全不以为意,觉得自己是帮了大忙!
她思索着,看在将来会是一家人的份上,她倒不是不可以跟母妃求求情,从司衣局借几个皇家绣娘给霍夫人。
但很明显,霍夫人并不想承三公主的好意,勉强笑了笑。
唉,何大师为什么不再给大家制作衣服了,还不是得罪了德妃娘娘!
当年何大师初出茅庐,因为做出的衣服总是别出心裁,绣的花样更是栩栩如生,因此在上京初有美名,其中让她一炮而红的便是给姜皇后设计的生辰礼服,让她在寿宴上艳压群芳。
姜皇后和何大师一见如故,据说除了祭祀朝拜一些必须遵照礼制的服饰,会让司衣局负责。
姜皇后平时更偏爱何大师的设计,衬托出她的清丽娇俏无人能比,让后宫的一众嫔妃都黯然失色。
司衣局曾经邀请何大师免考加入她们,可何大师却更向往自由自在,不受约束的设计,不喜欢被条条框框的要求限制,所以婉拒了。
可在德妃看来,就是她不识好歹,除了姜皇后,不愿给其他嫔妃制作衣服。
当时有姜皇后在,她没法发落何大师,可不久后,姜家出事了。
德妃放话,何大师是自知手艺上不得台面,所以才不敢进司衣局,就凭这点花拳绣腿,哪配给上京的贵女们服务!
一句话便断了何大师的生路!
当时正是德妃和原来的淑妃争夺后位最激烈的时候,德妃背后是世家大族的周家,无人敢得罪,因此哪怕何大师的技术再好,也没人敢再找她。
直到德妃落败,淑妃被封为皇后,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但何大师却心灰意冷,不再给人定制衣服,而开始潜心研究技艺绣法,去大雍各地采风学习,一路上收了不少穷苦人家的女儿当徒弟。
后来回上京开了绣和堂,专门从事教学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