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熟。”他说。
好吧,我也猜到了是这个答案。
但我还是很难过,画了好几个哭泣和生气的表情泄愤。
“呃,你别不高兴,今天太晚了,我改天问问她。”
“谢谢!”我又连着写了好几个感叹号。
“呃…”这次他没再写任何东西。
怅然若失…天地间静得容不下一丝物是人非的遗憾,只剩壁炉里跳跃的火焰和窗外摇曳的尾鱼。
当然——或许还可以算上此刻无声无息站在我身前的人。
“这位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休息?睡觉太晚的话,这张漂亮的脸就会变丑哦。”布雷斯用他一贯油腔滑调的声音说。
“你怎么走路没有一点声音,我家小雪走路都比你声音大。”
“呵,那是因为你心里没我。”布雷斯反唇相讥。
我没再说话,而是沉重地叹了口气,仰头瘫在了沙发靠椅上,看着天花板穹顶繁复的花纹发呆。
透过薄薄的纸页与寥寥数语,我很难不想起那个被荣耀、压抑、责任与信仰拉扯一生的男孩,在昏暗的布莱克老宅里放弃自己的理想与少时梦境,在日趋一日的矛盾与撕扯中被迫成熟,微笑着、倦怠着,最后永远消失在夜幕中。
我从没见过雷古勒斯。
但书房里零星的信笺、卧室里曾生活过的痕迹、旧课本里的只言片语…我曾试图用支零破碎的拼图去拼凑他完整的一生。
从被忽视的童年、被迫接手烂摊子的少年、到信仰破碎的食死徒,再到毅然决然走向死亡的殉道者...
为什么要有牺牲?为什么非要做那个幕后的英雄,为什么不能像小天狼星口中那样,躲在妈妈裙摆下,做一个懦弱的傀儡。
“小姐。”一双手在我眼前晃了晃,“这一分钟内,你已经叹了二十次气了。”
“你倒是清楚得很。”我讽刺到。
“那可不,这一分钟,你一直在叹气,而我恰巧一直在看你。”
布雷斯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向后仰,端得一副自由万岁的调调,双手随意地搭在靠背上,歪头挑衅地看着我。
“…”
“行啦,跟你开玩笑的,怎么,写个日记还给自己写emo了,要不我来开导开导你?”他笑到。
“那你让我靠会。”我疲倦地说。
继续看着天花板发呆,不过,天花板好像和刚刚有点不一样了,一丛叶子像琴谱一样优雅地逐渐变长。
“这是——?”
“槲寄生。”布雷斯平淡地看着我。
梅林的胡子!我倒吸了口凉气,吃惊地望向布雷斯,我当然知道槲寄生的习俗——人们要在槲寄生下接吻,否则会遭遇不幸。
他惯常的笑容消失了,张扬的五官在黑夜里显得攻击性更强了,各种银饰也折射着凌厉的光。
布雷斯一句话也没说,而是静静地掀起眼皮看向我,像是在等待我的答案。
那是一双桃花眼,很漂亮的眼睛…
我觉得自己在情感上很病态,或者说多情。具体表现在我跟谁待在一起我就对谁有好感,连刚认识的戴维斯我都挺喜欢,希望他可以喜欢我。
就像眼前的布雷斯,我分明知道我们只是朋友,他对我也没有任何意思。这样的人,外热内冷,多情又薄情,完全看不透,我从来没有想过和他除了做朋友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可是此刻,心脏砰砰直跳,我的视线也不断在他的眼睛和嘴唇间游移,他应该很有经验吧,吻过很多女孩子…我很遗憾地想。
所以——趁着我还残存着些许理智,我做出了决定:跑。
只要我跑得快,槲寄生就追不上我,至于什么不幸和霉头,我已经遇到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我刚起身,下一秒,手腕就被一道力道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