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这事啊?”旁边人小声回道,“那傻子前些日子从东望山里救了个人,一直养在家里。”
“这林家人怎么总做这种事啊?上回捡了个周翰之回家当赘婿,结果到了最后却养成了个白眼狼,怎么还没长记性啊!”
“有个周翰之还不够……啧啧,我瞧这林小宝这回啊,怕是又要被骗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话音落定,顿时惹得村人一阵哄笑。
这些人可真是的,说闲话也不知道避着人。
他听到了倒是无所谓,可谢钰还在旁边呢……
林乐钧偷偷瞄了一眼谢钰的神情,有些尴尬地清了清嗓,“那个,谢兄啊,村里人就是喜欢说咸道淡的,你全当是耳旁风,别放在心上。”
谢钰并没有作声,只回头看向村道另一侧与山峦相接的田野。
目似剑光,素来平和的一张脸,竟浮现出了几分狠厉之色。
村人聚在一起正发着笑,被他忽然这么一盯,只觉得遍体生寒。心里也知道刚才的话都被两人听见了,纷纷识趣闭上了嘴。
来到一家农户门前,林乐钧抬手叩了叩门。
“富平叔在吗?”
不出一时,门便被人打开了,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此人正是王富平的妻子陈氏,从小看着林小宝长大的。
王富平从前与林父交好,陈氏当年从邻村嫁来时,正逢林家刚遭变故,林父命丧虎口。这么些年,她对林家母子一直颇有顾怜。
“是乐钧啊,”陈氏笑盈盈地道:“你叔正在地里忙呢,有啥事你便跟婶子说吧。”
“秀娥婶子!”
林乐钧乖巧地叫了声人,摆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家屋顶前些日子不是坏了吗,我便寻思着补一补。今天过来,就是想借你家的梯子用一下。”
听闻,陈氏有些惊诧地道:“哎呀,你一个人可别胡闹,当心摔了下去。”
“没事儿,我知道分寸。再说还有人帮我呢!”
林乐钧向后退了一步,陈秀娥这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人。
瞧那人的模样,应该是李四娘曾与她说过的,小宝在山上救下的那位公子。
谢钰抿了抿唇,对陈氏轻轻点头算作问好,面中仍有几分残留的愠色。
林乐钧心道,定是方才村人的闲言碎语惹得他心里不快了。
担心被陈氏看出些什么,赶紧打着哈哈继续道:“我同谢兄两个人一块修理,只是简单把屋顶的破洞先补上,肯定是摔不下去的。婶子放心吧!”
“……好好好,你如今懂事了,你阿娘也该享些清福了。”
陈秀娥见林乐钧身边有人跟着,便也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她将门敞开,引二人进院,指着墙边靠着的木梯子道:“梯子就在这里了,你们搬去吧。”
“谢谢婶子!”林乐钧笑道,“一会儿我们用完了就给你送回来。”
再回到林家小院。
林乐钧将梯子架在房檐下,转头瞧了一眼谢钰,有些忐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谢兄,你究竟怎么了,不会还在生气吧?”
听了这话,谢钰倒是表情无异,只轻轻回答道:“……我没生气。”
林乐钧收回了手,干干笑了一声道:“没生气就好。我见你一直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你听了村里人的闲话心里不舒服呢。”
谢钰不动声色地拎起地上的泥桶,先顺着梯子爬上了屋顶。
林乐钧虽然觉得气氛有些奇怪,见谢钰不愿意继续多说什么,也只好作罢了。
他怀中抱着捆好的茅草,垫着脚对着屋顶送了上去。正在这时,却听到谢钰忽然开口唤他。
“乐钧。”
“嗯?”
林乐钧答应了一声,随着挡在眼前的茅草被上面的人接过。他这才看清对方紧锁的眉间,眼神仿佛风起时被吹皱的潋滟秋水。
“周翰之是谁?”
林乐钧没想到这个名字会被谢钰说出来,立时怔在原地,回答道:“……一个无足轻重的人。谢兄问这个做什么?”
谢钰看出他脸上飞快闪过的仓皇,眸光暗了一下。
刚才村人口中的“赘婿”二字,他听得真切。
也曾在林乐钧房中放着的书中,看到过周翰之的落字。林乐钧不会握笔,那行字迹肯定不是他留下的……
见谢钰又不说话了,林乐钧怕他误会,遽然攀上梯子要与他细细解释。
谁想慌乱中,脚下却不慎踩了空。
眼瞧着身子一倾,就要向下狠狠摔去。林乐钧登时紧住了呼吸,闭眼失声叫了出来。
肉跳心惊的一瞬间,只听见耳边擦过一道锐利风声,想象中的摔个倒栽葱的场景居然没有出现。
闻嗅着鼻间忽然袭来的熟悉气息,林乐钧再一睁开眼,才发现谢钰竟不知何时跃下了屋檐,将他稳稳接在了怀里。
头晕目眩间,林乐钧怔愣地望着眼前人。
……想不到他一介文弱书生,身法却如此凌厉。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格外刺耳的声音。
“我还道你有多高尚,原来早就找到新情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