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乐钧抬头望着那镶金带玉的门匾,一阵咂舌。
该怎么评价呢……
这道门虽然阔气归阔气,乍一看却根本不像是什么求学之所,没有一点文雅气质。
反倒像极了某个王侯府邸的正门,又是金又是玉的,好像单纯为了显示出主人家的尊贵地位与雄厚财力似的。
门下左右立着四名守卫,皆身披软甲腰间带刀,面上神情肃穆,正挨个检查着学子手上的授假文书。
林乐钧将包袱向上拢了拢,上前朝那守卫恭恭敬敬作了一揖,开口道:“……守卫大哥,我是来今日来当差的伙夫,名作林乐钧。”
那守卫横起眉毛,上下扫了他一眼,而后摆手叫来了门吏。
“文英,这位是新来的伙夫,你且先带他去见监院。”
那门吏看上去与林乐钧一般年纪,十六七岁出头的模样。
他身上穿着一件褐色布衣,头戴一顶同色的布帽,腰间还挂着一大串钥匙,一走起路来便叮当响。
见到林乐钧,文英面上带着笑,一双眼睛生得黑白分明的,人看起来甚是伶俐。
“小师傅请跟我来,咱们先去临川坊签下工契,我再引你去香厨堂。”
林乐钧拱手向他道了声谢,小步跟在他身后。
走过明德门,门内立着一道石屏,屏前则是一方莲塘。只可惜而今秋色郁郁,荷花已全部凋谢了,只剩下枯得卷边的荷叶浮在水面上。
塘中有巨型奇石,镌刻“知理”二字。
石屏之后,则是一座由石板铺就的宽阔平台,由一道高余百尺的石阶相连,通往更高处的正殿堂。
文英见林乐钧一路上目不暇接地望着四周景象,便为他介绍道:“此处名为露华台,是山长聚众治学,供祀之处。”
又指向高台之上,“那边是闻书堂,书院学子们每日早课就在那里温书。”
林乐钧望着那石阶,不由得感叹道:“这么长的阶梯,学子每天都要爬一遍吗?”
文英点头道:“书院院规,卯时起,亥时休。晨起困顿,登入闻书堂既是解乏亦是健体,对于学子而言多有毗益。”
瞧见林乐钧惊愕的神色,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文英笑着又道:“小师傅不用担心,伙夫只需要将餐食做好就行了,不必经受这一遭。”
“那就好……那就好……”
林乐钧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连声回应着。
走下露华台,又穿过一道回廊,只闻水声潺潺。
一道清流从山崖间向下泻落,水雾濛濛,旁侧的楼阁门题“临川坊”,门前栽着郁郁葱葱的翠竹,景色宜人。
文英回头笑道:“我们到了。”
“临川坊主要负责掌管院规学风,钱帐出入,书院人员等事宜,监院先生名作许怀仲,那日比试时你应该与他见过。”
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林乐钧只顾着回应吴山长的问话了,对于其他几位先生的称谓却是一概不知的。
“不过今日怀仲先生最近远行习业去了,监院事务暂由一位学长代劳。”
文英说着,带着林乐钧进入临川坊,向随侍书童打了声招呼。又引他走过内院,来到了一间书房门前。
“学长,我领新来的伙夫签订工契了。”
不出一会儿,门内便传来一道:“请带进来吧。”
文英应声推开房门,黄铜小炉内点着香,青烟缭绕。
侧方书案上堆着各类卷宗,旁边的书架上也摆满了各种文书记录。
想来是今日正赶上复学,要处理的事务格外繁重,惹得二人都进来了半会儿,书案前正端坐执笔的人却仍低头盯着手下的纸张,将眉头拧成一团,嘴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这人相貌生得年轻,没有一道皱纹,林乐钧端详了半晌,也没从中辨认出那天五位夫子的脸来。
文英不好开口打扰,便在旁边静候着。
林乐钧也没有出声,抬眼观察起了这间书房的内饰。
长凳上摆着一束兰花,装饰用的瓶子是青花瓷的,一看就价值不菲。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墙上那张挂画“瑶台八仙图”,用色画功极妙,画上人物亦是栩栩如生。
书案另一侧是一张红木榻,榻桌内摆着一碟糖桔饼。
林乐钧顿时目光一振,不禁喉结滑动吞了吞口水。
——早起到现在未进一粒米,又赶了这么久的路,现在的确是有些饿了……
这桔饼可比挂画看起来诱人多了,各个都是黄澄澄的,还下了层雪粉似的白霜。整整齐齐垒在一起,切开的果肉更是几乎要淌出蜜汁来,一看就特别好吃。
“咕——”
正当这时,一道闷响打破了房中的寂静。
案前那人笔尖一停,抬头望去,只瞧见林乐钧的脸仿佛被烫熟了似的,甚是尴尬地捂着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