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没有固定课程的,每日来学院里温书便是,学院里的先生们会为他们答疑解惑。兜里富裕的师哥们就聚在’不老阁’里谈诗作画呢。喏!就是那!”说完手一指。
芜娘不得不感叹,这青松书院的孩子们确实不简单,随便一个便口齿伶俐、逻辑清晰,堪为大才。只是他不知,这处处受人排挤的吴志,却不仅仅因为他的穷酸和名字,还有便是先生的宠爱和傲视同辈的学问。
芜娘将碗里的粉蒸肉往吴志碗里赶,这孩子看着乖巧又让人可怜。
吴志却起身行了个标准的礼,“谢夫人赠饭之恩,阿志愧不敢当!夫人若有什么需要了解的,阿志定知无不答”
看着这小孩文诌诌的说话,不知怎么就想起她家宇哥儿,之前也是这般老学究的模样,一时更是怜爱骤升。
“阿志啊,那你们一年时间的束脩是多少呢?”
“听我娘说,要五两银子呢。每日早上来学诸子百家,每旬休息一日。”说完,又似想起些什么。
“但娘亲说阿志家中困难,每年的束脩已经花了娘亲许多钱。所以阿志下午只能在学院里上最传统的诗词课就回家帮娘亲做活了。其他的学生可以另交钱学算数、骑射、茶艺、绘画、乐理等等。这些课都是要另收银子的,二两银子一门,有些还要另买用具,先生们听说都极好的,只阿志学不起。”说完,有些落寞的低头。他也想有自己的小马驹,想学算盘,想拿画笔…但他更心疼娘亲,要知足。
“这些人都以为阿志是因为用比他们多的时间学习所以才比他们的文章做得好,才不是呢!阿志每次读三遍就能背诵了!”小孩明显极为骄傲。
“阿志真厉害!”芜娘开口夸赞。
张涵之听了这稚童的言语,大为震惊。他以为宇哥儿在他的教导下应当是同辈中的佼佼者,殊不知,这青松学院才是人才辈出之地。也顾不得纠结之前与芜娘斗气的事,只想着这学院的事。
按这小童所言,初级学院尚且如此厉害,更遑论举子秀才云集的高级学院了。此刻,他的心已经全飞到“不老阁”了。
芜娘更不用说,这顾县有名的青松书院果然是名不虚传!难得默契地和张涵之一对眼,看到了对方眼中同样的想法。
院内的铃声又响了起来,一位同样长衫的夫子走出门外开始吆喝着这群学生进书院。刚刚还吵嚷的大堂慢慢地安静下来,芜娘和张涵之等到人都散尽了便往不老阁走去。
一进不老阁,扑面而来的书香气沁人心脾,仿佛消散了这难耐的暑气。屋内一排排摆着书架,按照类别不同划分了区域。二楼是一个大厅和几间雅室,摆满了文房四宝和各色颜料,以供诗兴大发的才子们挥毫。一楼看不到的地方其实还连接着屋外的亭台楼阁,院子里有一方池塘,是多情的才子寄托思绪的地方。那方水池还有个雅致的名字--“洗墨池”,平添几分诗意。一楼一侧还有个柜台,柜台上方裱有一副字,上书“书老人不倦”。柜台后面坐着个闲散的掌柜,翻着本闲书,看见客人也不搭理,颇有种隐居于闹市的悠然。
对于张涵之这样的读书人而言,此处便是他们的朝圣地了。有书有茶,再添二三好友,品诗说画。
“宇哥儿的书房可有些什么需要添加的东西?”芜娘直指主题。若是多年前,她还尚且爱这些诗情画意,如今,却还是算了吧。
“启蒙的书籍宇哥儿都理解得差不多了。如今该诵些诗词骈文了。”
“嗯,那你便去帮宇哥儿找齐吧。我去看看笔墨纸砚等物。”芜娘吩咐。
“这的书皆是纸质上佳的上等货,价格不菲。”张涵之老实说道。
“你只管买,银钱不用你担心。”芜娘看不惯他小家子气的样子。话毕也不再搭理他,径自去选笔墨了。
挑选了上好的几刀熟宣还有一方松烟墨,再给宇哥儿选了个小巧的“孤舟垂钓”的砚台,芜娘便住了手。她还不想暴露自己那张银票。
等她缓缓来到柜台时,张涵之已经在那翻着书等她了。见她过来,忙将手里的书递给她看。芜娘略翻了翻,皆是些儿童启蒙的诗词和文章,并一卷史记,皆是启蒙的读物。她还以为,他会趁机给自己拿几本呢,比如,他之前翻的那本。
“劳烦掌柜的算算,一共是多少钱?”
掌柜的只抬了一眼,噼里啪啦算起算盘来。“一共五两三十文,折了零头,算你五两。”
芜娘不禁咋舌,这不老阁果然不是她这些偏爱黄白之物的人能来得起的。默默付了钱,假装没看到张涵之望着那书的渴望眼神,芜娘将一应东西收入篮子转身走了。
张涵之见状,只能悻悻跟在芜娘身后接过篮子,脚步沉重地走着。
又抓紧时间往北街上遛一圈,将最后的银子买了些鱼肉,赶着最后一班船只返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