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了声谢,还未来得及站稳,眼前的一袭玄色身影让她蓦地怔在原地。
深眉俊目,眸光深黑,裴昀之向来冷峻的面庞在这一刻格外阴鹭。他脸色铁青,抿唇不语,周身的空气都沉寂下来,仿佛有暴风雨在暗涌积蓄。
商绾一子时未归,他便心生不祥的预感,结果事情果真如他预料一般。他顺着城郊的脚印一路追到这里,路上心绪不宁,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此刻他终于见到了商绾一,平安无事的商绾一,被裴玄策拉在手里的商绾一。
心中五味杂陈,有如释重负,也有恼怒嘲讽,一言难尽。
商绾一被他瞪得,竟有些心虚。
“你……你怎么来了?”半晌,商绾一憋出一句不痛不痒的废话来。
“?”
商绾一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倒好像他这一路的担忧与心慌都成了笑话。
“为什么不提前和我商量就单独行动?我早说过,赵京不好对付,你知不知道你是拿生命在冒险?”所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化作怒不可遏的言语。
一连串的逼问如同一支支锋利无比的箭,刺向商绾一,刺向她心中故作坚强的那一片位置,让她瞬间溃不成堤。
几颗豆大的泪珠夺眶而出,无声地流淌过脸颊,那道未痊愈的伤口传来生生的刺痛感,却不及她心底那酸涩的情绪爆发来得突然。
其实她看到裴昀之的那一瞬间,是有些高兴的。
她虽不辞而别,内心却也带着侥幸,期望他能担心她身陷险境,能在自己有惊无险后给自己安慰。
可是,什么也没有,只有冰冷的质问,责怪与不满。
女子突然落泪,裴昀之和裴玄策皆是微微一怔。
“小皇叔,皇婶才受了惊吓,况且也是一片好心,你就别怪她了。”裴玄策开口道。
裴昀之意识到自己刚刚情绪是极端了些,眼睑下垂着一抹愧疚,用微哑的嗓音低声道:“对不起。”
商绾一依旧低着头,任由颗颗晶莹剔透的泪,滴落至脚下的泥土。
裴玄策轻叹了口气,拍了拍裴昀之的肩,便独自离去,毕竟这种时候,夹在这两口子中间,是一种自我毁灭的选择。
幽静的树丛中,只剩下无言的二人。
良久,商绾一哽咽着开口道:“对不起,我还是给你添乱了。”
裴昀之心中一酸,他生气并不是因为这一点,他从不怕别人给他添乱,也自认为没有解决不了的乱子,只是好像一和她有关的事,他就总会急躁一些。
这些话,他只说给自己听,却毫无开口的可能。
“是我语气不好,应该是我和你道歉。”他声音变得很轻。
商绾一摇摇头,哭红的眼角像揉了桃色胭脂,晕染开凄艳的水墨:“是我太笨,太莽撞,我的确不该贸然行动。”
“但是刚刚,我其实,真的很害怕。”
破碎的呜咽声从她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委屈与无力。
裴昀之心中像是猛地被针扎了一般,刺痛感从胸口蔓延开来。
商绾一表面勇敢,又总是一副故作轻松的样子。可她活得这两世,都被保护得极好,哪里经历过外面世界的人心险恶,在生死存亡面前,又怎会不怕呢?
而他,却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说,甚至还凶了她。
记得前世,因为他一句话声音大了些,她可是不理他好久,才原谅了他。
裴昀之凝着她那双婆娑泪眼,心中叹道:她还是没变。
“你很好。不是只有智勇双全者才算英雄,自身弱小却为正义变得勇敢强大,也很值得骄傲。”
话音未落下,裴昀之发现自己的声线变得温和又坚定,恍惚间,他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三年。
商绾一也微微一顿,眼泪也停在眼眶里,她抬眸望向裴昀之,不知他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只是为了安慰自己。
女子红着眼,像只小兔子,眼神里还透着怀疑。裴昀之黑眸微动,继续说道:“赵京与朱庆阳胡作非为这么多年,这次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私藏赃款的金库找出来。不过,我们要一起商量,不能独自行动。”
“好。”商绾一认真地答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