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刃,剜向裴昀之的心。
他眸中已泛起泪光,喉间溢出破碎:“家族利益……那你自己呢?你自己的感情与幸福呢?”
商绾一不禁敛眸苦笑:在所有人包括她的父母眼里,她自己的幸福和家族利益相比,从来都是细若微尘,不值一提。
也只有裴昀之,才会问她这样直入心扉的问题,也只有他,才让她渐渐觉得她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可是,联姻已成定局,她不得不辜负他……
一阵刺骨的痛从心口隐隐传来,商绾一从梦中醒来。梦中那大雨滂沱还历历在目,她亲眼看着那丝丝缕缕的雨,模糊了二人红着的双眼,冲刷掉他们三年的回忆。
“对不起。”一句轻轻的低语,融进深沉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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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十,裴晗月的生辰如期而至。
这日一大清早,她便牵着一匹雪白的小马抵达西郊猎场,身着崭新的石榴红锦锻骑射服,金色团花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英气逼人。
不多时,她远远瞧见向自己奔驰而来的红棕色骏马,眉开眼笑地招招手:“贺临哥哥!”
少年收紧缰绳,停住脚步,一袭绯红色披风衬得他剑眉星目,意气风发 ,还带来缕缕清爽的凉风。
裴晗月抬起头看着他,清亮的眼眸里绽放着满满欣喜:“贺临哥哥,今天咱们都穿的红色,不会是你故意打听我今天要穿什么才……”
“上马出发,过时不候。”贺临话不多说,扬手挥鞭,马儿一声长嘶,疾驰而去。
“等等我!”裴晗月连忙翻身上马,轻轻一夹马腹,紧紧跟上贺临。
晨雾未散,草尖上的露珠被马蹄踏碎时,迸出细碎的金光。
两匹马并排疾驰,清脆响亮的马蹄声在寂静无声的树林间回响,令人心旷神怡。
裴晗月侧眸看向贺临,眉眼弯弯:“贺临哥哥,等会如果我猎下的猎物比你多……”
“不可能。”贺临毫不犹豫地打断。
“我说如果嘛!”裴晗月语气带着撒娇,“如果我表现得非常好,你可有什么奖励吗?”
贺临沉吟片刻,轻笑道:“那就……奖励你每日多做十个深蹲。”
“你是魔鬼吧!”裴晗月仰天长啸。
这些日子,贺临做她的射箭老师,是真的,名副其实的严格,不仅每日要盯着她练习基本功,还要锻炼体能。
可毕竟是她自己要求学射箭的,她哭着也得学下去。这不到半个月下来,裴晗月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倏地,贺临眸色一凝,指向右手边的草丛,压低声音道:“瞧见草丛里那只狍子了吗?公主可趁它吃草,一举射下。”
裴晗月顺着贺临的视线看去,点点头,举起手中的弓箭,正要拉弦,眼中却闪过一丝狡黠,停在了半空。
贺临怔了怔:“公主,拉弓啊。”
“我拉不动,你帮我。”裴晗月回头望向贺临,眨巴着水润润的眼眸。
贺临心中默默长叹一声,无奈道:“公主,微臣已经教过您很多次了,这次您总该自己试一试吧?”
“不行不行!”裴晗月摇晃着脑袋,理直气壮道,“这猎物狡猾得狠,容不得我半点失误,必须要师傅指导才可以。”
贺临最怕的就是裴晗月的软磨硬泡与一大堆说不通的歪理,他总会在反抗与顺从之间选择极不情愿地认命,这次亦然。
贺临跨向裴晗月的马,坐至她的身后。顿时,来自她发间的香气扑面而来,他微微一怔后,双臂环绕住身前少女,握住她持弓箭的手。
掌心处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贺临不禁耳尖微红,他不自然地咽了下口水,屏气凝神,瞄准猎物,蓄力拉弓。
“嗖”得一声,箭离弦去,射向树丛。
眼看着即将射中,几乎是同时,另一支不知从何而来的弓箭也将那狍子一箭穿心。
“哟,这不是昭宁公主和贺小将军吗?”
裴晗月和贺临愕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放荡不羁的声音。
循声望去,只见少年一袭紫衣袍服,身骑黑马,轻挑着细眉,那双细长的眼眸透露着玩世不恭。
“南启?他怎么也在这?”裴晗月一眼认出,这是当今南淑妃的表侄,南启。
此人贺临也略有耳闻。从小到大,这南启仗着南淑妃颇得圣眷,整日里游手好闲,行事浪荡,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
南启骑马走近,扯着嘴角:“我当是谁要和我抢猎物,原来是贺小将军。在早就听闻贺小将军箭术高超,箭无虚发,今日一见,在下的确佩服。”
贺临冷着眸眼,启唇道:“说完了吗?”
说着,他便下了马,欲要收起猎物,却被南启挡住。
“贺小将军有所不知,在下从习武开始就有个习惯,凡是被我射中的猎物,便绝不让给别人,只不过……”
南启略作停顿,目光扫向裴晗月,冷笑道:“既然贺小将军想在昭宁公主面前表现,我就破例,让给小将军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