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之下,商绾一只能暂时向画院告假,在府上休沐了两日。
可第三日,她去画院上班时,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本以为自己的位子上会积攒成摞待临摹的画卷,可眼前事实并非如此——桌案上空空如也,干干净净,连笔墨纸砚都没了踪影,而一旁朱月儿桌案上的画册堆得像个小山丘。
“月儿,分我一些吧?”商绾一指了指朱月儿面前的画册,问道。
朱月儿抬起眸,摇头笑道:“没事的绾一姐,你身体才好,我多做些也是应该的。”
说完,便继续低头作画,认真专注得让人无法打扰。
商绾一微微一怔,见刚好杨司务走过,便问道:“杨司务,请问今日我负责哪些画作的临摹呢?”
杨司务轻轻一笑,眉梢眼角处却带着疏离:“王妃乃千金娇贵之躯,前几日又受了伤,不宜过度操劳。画院这些累活儿就交给别人来做吧,王妃该多歇歇才是。”
不知为什么,商绾一总觉着杨司务话里话外都透着阴阳怪气。
她解释道:“没关系的,我已经休息好了,完全可以胜任工作。”
“王妃,您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们整个画院的脑袋都保不住,还请王妃莫要为难微臣。”说完,还没等着商绾一开口,杨司务便拱手告退。
商绾一站在原地,环视了一圈四周,见大家都在低头忙碌,一时间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蓦地,她目光被画堂角落的一道清丽的身影所吸引:
那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子,生得一张清秀脱俗的面孔,体态典雅,举止娉婷,正用一双纤纤玉手描摹着放于画板上的图册,整个人散发出人淡如菊的仙气。虽说入职画院者皆具艺术气质,可唯有她格外出众,引人瞩目。
这样一位“仙子”,作出的画也必然是画中有诗,活色生香吧?边这么想着,商绾一便悄悄走至她身后,满怀期待地一窥究竟。
然而,女子面前的画纸呈现在眼前的那一刻,商绾一不禁怔愣在原地。
只见她临摹的这幅所谓“猛虎下山图”,画上的“猛虎”长着一只圆滚滚的脑袋,上面配着呆滞的斗鸡眼,身上的虎纹用粗黑的线条歪歪扭扭地绘制,本该锋利的爪子也画成了粉嫩的肉垫。
哪是什么猛虎下山?分明是……病猫打盹。
似乎是察觉到了商绾一的目光,那女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也觉得我画得很烂,是吧?”
商绾一回过神来,摇摇头,轻笑道:“作画嘛,生动最重要,姐姐临摹得虽与原作不像,但却活泼生动,让人看来我心情愉悦。”
听商绾一极其不容易地找补,女子不禁嗤笑一声:“这整个画院也就你会这样哄我了。”
说着,她抬眸打量了一番商绾一,柔声问道:“你就是商绾一吧?当真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我叫刘璃,幸会。”
商绾一垂眸浅笑回应道:“幸会。说起来,这整个画院这就刘姐姐不管我叫王妃呢。”
刘璃扬起细长的眉,轻轻歪头道:“比起谁的王妃,你自己的名字更重要,不是吗?”
闻言,商绾一又想起刚刚杨司务的那些话,不禁心中泛起一股酸涩。
“你也看见了,我画成这个样子,所以三年了还是新晋画徒呢。”刘璃颇有些无奈地说着,“反正你今天也没事,要不来教教我,我是真的不懂,你那《流民图》还有《巍巍华夏》是怎么画出来的。”
商绾一微微一笑:“好啊。”
正好她也想见识见识,《病猫打盹》作者的功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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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宁宫内,窗扉半掩,光线柔和,香炉中龙脑香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沉醉。
精雕细琢的象牙床榻上,悬着绣有牡丹图案的罗幔帐被两侧侍女轻轻撩开,皇后一身明黄色寝衣,正边轻揉着太阳穴,边由云舒细心地为她梳理长发。
云舒动作轻缓,生怕弄疼了皇后似的,她瞥了眼皇后紧锁的眉心,试探道:“娘娘可是昨夜又没睡好?”
皇后轻叹了口气:“睡睡醒醒,老毛病了。”
云舒敛下眉眼,她家主子从太子上位起,养成了喜欢殚精竭虑的性子,夜里总睡不安稳,翌日早上也没有精神。皇上特派专用的太医为她把脉用药,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心病难医。
她眼中闪过一丝心疼,说道:“娘娘,如今那南淑妃安分守己,辰璟王妃在画院也有咱们的人盯着,太子妃人选也已定好,娘娘也该松一口气,舒舒心了。”
“本宫何尝不想舒心?”皇后无奈道,“本宫只要一天在这个位子上,就要操一天的心,一刻都不能松懈。”
闻言,云舒也不好再辩驳,垂下眸道:“生于忧患的道理奴婢明白,奴婢只是心疼娘娘。”
皇后温和一笑,眼角虽泛着细纹,却风韵犹存,她扶着云舒的手缓缓起身,走向窗边摆放的一株株兰花草。兰花曼曼而开,花叶肥美,一看便是被养得极好。
“冯姑娘这个时辰已经快入宫了吧?”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