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她便又将帕子浸湿,想再为裴昀之擦拭一遍。
“咳咳……”还未等着触碰,裴昀之陡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商绾一见状,连忙起身去桌边倒水,手指刚碰到茶壶便是一顿—— 壶身滚烫。
掀开盖子一看,里头泡的竟是浓得发苦的普洱,茶汤黑如墨汁,哪是病人该喝的东西?
她沉吟片刻,伸手向茶壶旁放置的一块手帕,滚烫的触感瞬间传来,她心头一跳,蓦然回首。
裴昀之不知何时换了个姿势躺着,背对着她蜷在床榻里侧,只露出通红的后颈。鸦青长发凌乱地铺在枕上,却掩不住他耳尖那抹可疑的绯色。被褥下的肩膀微微发抖,也不知是咳的,还是......
商绾一明眸微徕,心中暗暗冷笑:这个裴昀之倒是长能耐了,连装病这种手段都使得出来。
既然他想演,那她不妨奉陪到底。
想着,她轻轻俯身,凑到裴昀之耳边说道:“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帮你擦身。”
说完,便离殿而去。
于是,接连两天,商绾一每日都会按时给裴昀之擦拭身体,而裴昀之仿佛也愈来愈习惯甚至是享受,依旧是“一病不起”。
直到第三日,下了一场雪,整个大梁皇城冰天雪地,这样的天气最适合窝在家里吃暖暖的火锅不过。想着,商绾一邀请了贺临与裴晗月,来王府用火锅宴。
这场初雪落得悄无声息,细碎的雪粒子扑簌簌打在茜纱窗上,王府里飞檐屋脊与花草树木都被染上了入骨的白色,银装素裹,霜华漫天。
暖阁四角摆着鎏金炭盆,铜锅里红汤翻滚,嫩羊肉片咕嘟咕嘟地翻滚,辣香飘满整个院子,令人欲罢不能,垂涎欲滴 。
“殿下这病也拖得太久了,”商绾一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羊肉,在蒜泥香油碟里滚了滚,“太医院的方子换了三副,总不见好。”
裴晗月正往锅里下鱼丸,闻言抬头:“皇婶怎么不用雪水给小皇叔降温?去年皇兄发热,太医用青瓷碗盛了新雪...”
“噗——”
贺临正心里默默着为自己出的好点子沾沾自喜,听到这话,不禁一口辣汤呛在喉间,咳得满脸通红。
商绾一尽收眼底,一贴心递上冰镇梅子汤,轻声道:“小将军这是怎么了?“
贺临连忙摇头掩饰慌张:“没什么,就是这辣锅…哈…太呛了!”
“小将军慢些,”说着,商绾一转头对裴晗月笑道,“晗月这法子倒新鲜,我现在就去试试。”
见商绾一欣喜地张罗着下人去采集雪水,贺临知不可阻拦,只得深深叹了口气,默默祈祷:裴昀之,祝你好运吧。
————
火锅的香气逐渐蔓延,顺着门缝钻进寝殿,飘入连续好几日不见荤腥的裴昀之鼻中,分外诱惑。
见他止不住地吞咽口水,卫泽灵机一动,轻声试探道:“殿下,要不属下去偷偷夹几块肉来?”
裴昀之眸色微亮,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露馅的危险,他压低了声音:“快去快回。”
“好嘞!”卫泽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裴昀之舒了口气,倚靠在榻边,诱人的香气还弥漫在周身,挥之不去。
这几日,从起初女子手指覆上自己腹部时的兵荒马乱,到如今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她与自己的肌肤接触,他只觉得这场病生得值得,甚至还想继续病下去。
心下想时,房门轻轻推开,裴昀之正寻思卫泽动作迅速,却无意间瞥见那被风撩起的裙角。
在商绾一踏进来的那一刹那,几乎是同时,裴昀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躺好,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见男人双目紧闭,浓密的睫羽却还颤抖个不停,商绾一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盛满雪水的铜盆放于桌上,坐到他身边。
他听见女子略带遗憾的口吻:“今日是初雪,我叫上了贺临和晗月吃火锅,可惜你是尝不到这美味了。”
下一刻,冰冷刺骨的触感猛地席卷他的全身,他身体一颤,险些坐起身来。
商绾一则是面不改色地绞着帕子,不慌不忙地将手伸进男人的脖颈,雪水顺着她指尖滴落在锦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不过这场火锅宴也是有收获的,听晗月说冰冷的雪水降温效果极好,看来她所言不假……”
话音未落,手腕被男人一把攥住:“商绾一,你想谋杀亲夫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