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安脑子里顿时嗡嗡的,感觉身侧扎过来无数目光,脑子飞速转动:坏了!咱们姐俩被算计了!
燕微无声地咧嘴哈了一声,看着陆斯翊朝她走过来,逼近到面前一站,把光都挡住了,投下一片暗影。
陆斯翊:“燕微是吧?我是叫嫂子还是叫姐呀?”
嘴里说得挺好听,但燕微一看他那个戏谑的神情和做派,就了然了,哦,冲着找消遣来的。
“这么有礼貌,叫什么都行啊。”
陆斯翊低头俯视面前这个女人,她从头到尾在沙发上倚着的姿势就没变过,还真有点儿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架势,他打量她的时候,她也打量他,甚至比起他的戏谑,更多了一份估量斤两的审视感。
所以哪怕是被俯视,她也毫无受制于众人目光凝视的局促,理所应当地透着股从容安适,还伸手拍拍身边的空位,跟他进了她家门似的招呼:“坐,既然认识,客气什么。”
她取了个样貌的巧,长得婉约温良,所以哪怕行为上透着一种不客气,也是巧笑倩兮不会让人反感,分明他是气势汹汹,但第一次见面,却表现得仿佛真是一家子一样熟稔。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的主场,这态度就出乎意料,一下子让陆斯翊顿住,顺势坐到她旁边。
她语气亲切自然,同时目光却越过陆斯翊落到他身边的袁桦身上。
“光希传媒的袁总吧?久仰。”
袁桦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几乎有点儿受宠若惊了,眉毛扬起来露出个笑脸,隔着陆斯翊探头过去握手。
节奏顷刻就被打乱,倒跟着她走了,俩人不免一愣,但袁桦很快回过味来,这位燕微倒是很有意思一个人啊。
可惜了,这回陆斯翊就是奔着找茬来的。
她是受了那位陆总的挂落了。
大老远跑一趟,全是出于陆斯翊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子心理,要能给陆复和陆斯嘉添点儿堵,找点儿麻烦,他什么都会做的,就算倒贴钱也要看乐子。
但来之前陆斯翊只是一脸兴奋地跟他说,他哥那个有精神病的娃娃亲对象回国了,就那个在宴会上拿酒瓶子砸自己爹的那个女的!
当然袁桦知道这什么婚约压根是没影的事儿,但陆斯翊才不管,给他高兴坏了,能借题发挥到处宣布陆斯嘉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妻,然后这个未婚妻脑子还有病追着亲爹杀,多是一件美事儿。
精神病和心理变态,般配啊,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
袁桦是最清楚陆斯翊秉性一贯是相当恶劣的,不管她回来是干什么,有没有心要去攀陆家的高门,挂着这个名头,落到这位手里,不死也要脱层皮。
燕微是谁都不妨碍他要拿人当狗玩儿,甜言蜜语把人捧得高高的,然后再一把推下去让其落入最难堪的境遇,这是他惯常爱做的,玩弄人心如同老鼠逗猫。
袁桦倒是有些怜香惜玉的心思了,燕家那点事,她能反抗也很有勇气了,看着就是一个文质彬彬的柔弱大小姐,境遇也怪可怜的,现在碰上这个天魔星,那不是雪上加霜吗?
现场气氛除了这三个人,各有各的古怪。
女孩们互相眼色都要抽筋了,那边打台球喝酒的当然也聚过来围在陆斯翊身边,一阵吹捧寒暄敬酒,架势如众星捧月一般。
刚才八卦讲得眉飞色舞的人都不吭声了,偷偷拿眼神瞟,燕安安看着挺老实一个人,居然一点口风都不露,现在更是假装低头玩手机。
陆斯翊草草打发了几个人,明目张胆地盯着燕微。
他的目光非常肆无忌惮,事实上他的作风也一向如此。
陆斯嘉继承集团,年纪轻轻出类拔萃卓尔不群,他陆斯翊却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艳帜高张整日呼朋唤友,荒唐浪荡。
对这个娃娃亲他当然嗤之以鼻,就他爸陆复和陆斯嘉那种利益大于一切的人,别说这事儿纯属老一辈玩笑话而已,就算当真订了,陆复也会毫无犹豫地反悔,把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拆了。
陆斯嘉和陆上集团一样是优质‘资产’,他的婚姻绝不能是一门亏本的买卖,更别提燕家这样的破落户。
尽管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陆斯嘉和燕微有任何超出的交情,但陆斯翊想来也不惮于以最恶毒的揣测去琢磨他。
再怎么着陆斯嘉也是个男人,男人在对待女人的态度上总有一种劣根性,对于潜在的异性对象都有一种占有欲,不管他愿不愿意和这个所谓的未婚妻有发展,潜意识里也会认为这个女人所属于自己吧?
要是他哥真对燕微有点意思就更好了,上次那什么庆典陆斯嘉不是也去了吗?
陆斯翊都忍不住想笑,抬手把胳膊放在沙发靠背上,很亲昵地把脑袋靠过去。
他眼睛形状偏狭长,眯眼睛一笑跟多深情温柔似的,神态里自然地带出来一股小孩子撒娇卖痴的天真,修长结实的身躯略靠近就朝外散发熨热的体温和很淡的香水味,荷尔蒙浓郁到像个挂牌价格昂贵的男模。
他曲着手肘拄着脑袋,脸上有笑:“之前没见过你,以后常出来玩儿呗,嫂子~我可算是久仰你很长时间了。”
现场所有人都是看他脸色行事,这下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陆斯翊真会玩儿,一口一个嫂子,做派跟调情一样,刺激。
燕微略侧过脸,柔顺的头发乌黑得像绸子似的从脸颊边垂到柔软的羊绒衫上,她完全是一副温室中养育而出的名贵花朵模样,和那个他期待的疯女人完全大相径庭。
但他这套勾引人的样子却没能一如既往的起效,突然拉进的距离没能让燕微略有动摇,她既不忸怩也不下意识躲避,没有波澜,嘴角倒是往上扬。
拉近距离,那双颜色浅淡的茶色眼睛和陆斯翊的目光短兵相接,她含笑时看上去真是柔得和水一样,但是波光闪动之后,深黑的两点瞳孔就冷不丁扎了他一下似的,像是从水潭里窜出来的毒蛇亮了尖牙。
“怎么没见过,你那时候是年纪小,不记得了,我见你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
旁边袁桦闷笑了一声,抬手给了陆斯翊一肘,听见这话的其他人也忍不住哂笑,气氛就欢快起来。
陆斯翊气笑了回头啧了一声袁桦,不像真生气,袁桦就张口哈哈:“燕小姐和斯翊差不多大吧,你还能记得他穿开裆裤的样儿?”
她用指尖敲了一下自己的额角:“脑子聪明,记性好,没法子。”
女人手指细长,面孔洁白,笑起来露出一排格外整齐的牙齿,这个笑容标准得出奇,像个大写的D,而且面部肌肉舒展,苹果肌饱满白里透红,绒绒的睫毛压着笑弧而加深了眼瞳的颜色,愈发显得亮。
袁桦看着这样的笑容却心头一突,他作为娱乐公司老总,到底是见多了形形色色漂亮面孔,真是没见过如此标准却毫无感染力的表情。
但是说实在话,燕微其实好看得特别客观,尤其是以内行人的角度而言,肌肉走向和面部皮肉骨骼都特别适合上镜头,毫不多一丝少一块,就是艺人和粉丝梦寐以求的那种做什么大表情都不会出黑崩图的标准感。
“对我印象这么深刻,因为我穿开裆裤也挺好看,是吧?”陆斯翊坏笑着凑上来更近,几乎像要亲上来了。
一根手指抵着他的下巴推开:“呵呵,你哥被狗撵得直哭的事也很让人印象深刻,你们难分伯仲吧。”
燕微说完,陆斯翊一愣,之后瞬间憋不住,神情愉悦地大笑出声,也不往故意她那边靠了,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前仰后合连声说了几句我艹。
他乐不可支,因为他知道这多半是真话,记得小时候确实是有过这么一回事,陆斯嘉被狗咬了回家,胳膊和腿都有摔伤还是擦伤,打了针上了药,身残志坚地去参加物理比赛集训了。
特么陆斯嘉从小就死装这个样子,他还记得自己当时打完球刚回家迎头撞上陆复,被波及无辜骂了一顿,‘看看你哥再看看你’怎么怎么的,只能在心里一如既往地阴暗咒骂陆斯嘉怎么没被狗咬死。
“嫂子你真有意思,我很喜欢你。”没想到啊,他以为陆斯嘉和她真不熟呢!陆斯翊这下几乎是兴奋起来了,又叫了几瓶洋酒过来。
他给燕微敬了一杯酒,略使了个眼色,其他人就纷纷很有眼力见的接二连三开始端着酒杯也来敬她。
“今天咱们就是来给嫂子接风洗尘的!”
燕安安担心得坐立难安,燕微却来者不拒,像是看不出这些人就是故意要灌她。
她一杯杯喝水一样在起哄声里干下去,不怀好意的起哄声中,在人群中显得弱质芊芊,周围一群打扮得跟混的人一样的二代像豺狼,她就跟小羊羔一样。
这些人眼睛很毒,也都看出陆斯翊多有轻佻,不知道要怎么整她,看眼色跟风。
燕微抽空对燕安安也使了个眼色,她也只好强忍着按兵不动。
她喝了很多,脸上只有一点淡淡的红晕,越喝就越显得那笑容一丝不变,跟人机一样,笑眯眯的越看越渗人。
喝了两三轮,有的人先被喝趴下了,拜服她的酒量,陆斯翊震惊了,不信邪,暗恨了一眼这些没用的人,自己开了两瓶新的上去挑衅:“嫂子好厉害呀~我太佩服你了,咱们今天干了这瓶,以后可要常联系啊。”
他也是拼了,袁桦难以置信地看着陆斯翊,燕微真不一般,居然逼得他亲自上了?
结果燕微没接,陆斯翊马上要借题发挥蹬鼻子上脸,变了脸:“怎么?别人的酒可以喝我就不行?看不上我啊?”
她淡定地推开咄咄逼人的陆斯翊:“谁说不喝了?你等我先去给你腾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