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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皆是晴空万里,自上次岑闵留宿后,冯清月的禁足便已解除。
冯清月要了一辆马车,带着红蕊上街闲逛。
“红蕊,你帮我去前面万宝楼看一看他们有没有新上些别致的首饰,若有的话帮我多买两件,给你自己也挑两件。”
红蕊答应下来,冯清月又安排车夫在一旁等她,她去不远处那个丝绸铺子里逛逛。
一进门便有伙计上前招呼,冯清月轻声说了个名字,伙计愣了一下,转身高声道:“您是贵客,外间放的这些普通布料恐不入您眼,内室有我们老板刚从苏地运来的各色流光锦,请您赏光入内挑选一二。”
车夫隐约听到后安心将头低下,等冯清月回来。
……
因天气晴好,安济坊街市上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一坊之隔的钱府门前却一片肃杀之象。
“我钱家满门忠孝!你们凭什么要将我儿押走!”满身华贵的老妇人,在一个稍年轻些妇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在门口,愤怒地敲着拐杖,声嘶力竭地阻挡着面前的官兵。
门外骑着高头大马的甲胄男子嗤笑一声,意有所指:“老太君,别在这儿逞威风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去多收拾些细软。”
毕竟说不定过段时间你们全家就要一起被流放了。
“你——”老妇人被气的浑身发抖,忽得一口气没喘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她身旁的妇人忙扶住她,不停地给她顺气,忙活了好一阵,老妇人终于幽幽转醒,两人抱着头痛哭。
袁霜易抱臂端坐在马上,冷眼瞧着这场闹剧。
年轻些的夫人抬起头,流泪怒道:“大人,我只问一句,我家夫君到底犯了什么罪,要被你们这般折辱!”
“芙娘,不用跟他多说!”钱文焕怒吼,用力挣开驾着他胳膊的官兵,跑到老妇人身旁跪下落泪。
袁霜易不悦地看向原先制住钱文焕的那两个官兵,那两人浑身一肃,立马上前把钱文焕拽了回来。
“钱大人,我劝你还是别在这儿装孝顺了,识相地赶紧跟我去大牢里,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钱文焕默默流泪,怒瞪向袁霜易:“枉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条汉子,谁料你就是岑闵小儿的一条狗!”
袁霜易不为所动,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挑眉道:“钱大人说对了,我就是王爷的一条狗,王爷指哪我打哪。”
他见钱文焕嘴里对岑闵辱骂不停,脸瞬间冷了起来:“钱大人有时间在这儿狂吠,不如好好想想自己十年前都做了些什么!”
说着他彻底没有了耐心,转头对身后的府兵说:“上枷,带回牢里细细审问!”
……
岑闵听到消息时正在政事堂见左丞和鸿胪寺卿。
前些年因时局不稳,恐生事端,先帝便只令鸿胪寺派人接收各国送来的贡品,免了各国派遣使臣殿前觐见的朝贡之礼。
现新帝已登基三年有余,大雍国力强盛,边疆各小国却有些蠢蠢欲动,许多贡品的成色也大不如前。
群臣从年初就开始商讨着恢复朝贡之礼,两个月前终于正式确定下来,通知了各国。
这是新帝登基以来,各国首次派使臣前来觐见,朝廷上下都十分重视,想着要好好地扬一扬国威。
鸿胪寺许久未曾接待各国使臣,下榻之处不免有些破败,左丞和鸿胪寺卿正是为此而来。
他们二人见有人来找岑闵,对视一眼,主动告退。
岑闵看了他们一眼,笑了一下:“二位大人但听无妨。”
左丞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胡子,重新坐了下来:“即是如此,老夫便也厚着脸皮听听王爷的私事。”
鸿胪寺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想走,但又因为左丞不走,他也不好走。暗自叹了一口气,闷头又坐了回去。
袁霜易掀袍进门,他见屋内不光有岑闵,左丞和鸿胪寺卿也在,虽有疑惑,但很快就将面上的惊讶之色压了下去,抱拳道:
“王爷,我已将钱文焕抓了回去,现下他正在天牢里,正等您过去发落。”
岑闵身旁坐着的两人闻言,眼神中都闪出一丝凝重。
左丞眼观鼻鼻观心,开始思考岑闵今日让他们在这里听到此事的意思。钱文焕是先帝贵妃的兄长,也是先帝宠臣,岑闵将他抓走,这......
鸿胪寺卿只当自己没听见,他一个清水衙门,实在不适合掺和太多的朝廷争斗。
岑闵随意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暗藏着一丝锋芒,他放下茶杯,慢条斯理地对左丞和鸿胪寺卿作了个揖:“二位大人刚刚也听见了,某现下有些事,就先行离去了。”
左丞和大理寺卿马上站起来,深揖还礼。
待到岑闵的身影已然看不见,鸿胪寺卿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戚戚然道:“也不知道钱大人是做了什么才犯到这个煞神手里,真是可怜可叹啊。”
左丞扭头看向他,手随意地抚了抚胡子,摇头晃脑地往外走,边走边道:“卢大人啊,看在马上要接待各国使臣的份上,我劝你一句——”
他声音低不可闻,似有几分怅惘:“——最近千万别和前朝的老人走得太近。”
鸿胪寺卿站在原地,看着左丞离去的身影,疑惑地摸了摸脑袋。
左丞他自己,不也是前朝的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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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闵擦着手,慢慢地从天牢里走出来,他心情算不上好,将擦手的帕子随手往后一扔,袁霜易赶紧接住。
天牢的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激起一片尘土。
潮湿腐臭的味道仿佛还在萦绕岑闵的鼻尖,岑闵想起了些不好的回忆。
钱文焕是第一个,他会将那些人一个一个地送向他们早就该有的结局。
岑闵感觉浑身沾满了脏东西。
他现在迫切地想要回别院见冯清月。
可惜还有些事,亟待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