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与贼人关系匪浅,且居于此山脚下,对地形了如指掌,定是引着贼人藏在某处。
圆脸首先排除余青竹所指的方向,他想得简单,既然有心相助贼人,怎会轻易袒露去向?
就在圆脸思绪翻腾间,忽而瞥见余青竹鞋面碎叶。他抬头看向斜坡竹林,不由得问道:“这里翻过去是哪?”
有人答圆脸,“从这里翻过去啊,差不多到主城外。”
前些年发大水,镇里闹饥荒,死了不少人,据说都埋在这山上。几年前有人进山,回来后便犯了癔症,整日念叨有鬼。久而久之,越传越邪乎,鲜少有人再踏入此山。
圆脸当即请示班头,允他带两人回城里。
班头冷嗤一声,心道圆脸又要耍懒,正想出言讽刺一番。可他转念一想,若是圆脸提前离开,案子再有什么进展,自己便能独享功劳,到时还能告他怠工。如此美事,何乐不为?
班头当即大手一挥,派了两人给圆脸。
“两人为一组,沿此处搜查方圆五里,若遇着可疑女子,统统抓起来!”班头指向山路,“特别是这条山路更要仔细,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贼人给我刨出来!”
衙役们齐声应是,各自领命而去,自中心向各处分散,皆默契地略过余青竹所指方位。
——————————————————————————————————————————————————————————————————
远处,一道人影借着夜色隐匿身形,静默地注视山间动静。待人群散尽,黑影悄无声息离去。
小路处在城郊,又是夜深时分,笼罩于深沉夜色中。黑影不必顾忌太多,一路疾行如风,足尖轻点,须臾便掠出数里。
行至主城,多处可见点点昏黄灯火,官差盘问声随风送来。
黑影随即撩袍,飞身翻上墙头,几个起落,最终稳稳落在一处小院。
黑影走到窗下,轻叩两下窗扇。屋内倏地燃起亮光,窗纸映出女子倩影,似是已经等待多时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女子左右张望,确认无人,迅速让男子进来,随后关上门。
男子除去蒙面巾,露出英挺样貌来,女子急急问道:“大师兄,如何?”
男子拿起茶盏,咽下茶水润喉,擦去嘴角水渍,“果然如师妹所说,官差都在往那地聚拢。我去时险些暴露行踪,是以耽误了些脚程,等赶到小院时,那里已全是官差。”
“可见着师姐了?”
男子摇头,见她神色焦急,温言宽慰道:“她洞察力警敏,应是事先藏匿于某处,师妹毋需过分担忧。”
女子闻言并未轻松,双眉反而蹙得更紧,“再耽搁不得,天一亮我们就去寻师姐。”
两人连日奔波,不曾停歇。甫一抵达白水县,师妹就带他直奔余府,从那膏梁子弟口中逼问出一个地址。还不等他们动身,县城突然涌出大批官差,四处拦人盘查。两人此行需隐蔽,只得暂时寻一落脚处,再作打算。
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师妹为何如此笃定...”
他话语间一顿,舌尖辗转,终究没能说出“师妹”二字,只能改用代称,“...笃定她就在白水县?”
在莫寻泽过往的记忆里,他与花酿的交集实在寥寥,只偶尔两人于刀光剑影中切磋,练剑毕,两人便各自离去。这些年来,他对外提起的师妹,从来都是穆榕榕。此刻陡然发觉,他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花酿。
“大师兄信我吗?”
莫寻泽垂眸望着穆榕榕,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抬手轻揉她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宠溺,“师妹说的,我都信。”
穆榕榕鼻头一酸,眼里蓄起清泪,“大...师兄...”
“我在这呢,怎的哭了?”莫寻泽不知她为何突然落泪,只得用指腹揩去她的泪珠,低声哄她,“师妹,别哭。”
莫寻泽逆光而立,灯光在他脸上投下大片阴影,光影交错、视线模糊间,他的面容与她梦里那张脸重合。
——男子嘴角不断溢出鲜血,她颤抖着双手去接,温热的血却从指缝滑落。他艰难伸出手,似乎想拨开她额间被泪水浸湿的碎发,但手至半空无力垂下。
“我应该...活不成了...师妹...”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每吐出一字都带出大股血沫,“师妹...别哭...这样...我会...担心...”
血水似源源不断,生机却渐渐流逝。那双温柔的眼睛固执地睁着,望向他最疼爱的小师妹,直至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
穆榕榕咬唇,手指攥紧衣裙,她决不能再让梦里惨剧成真,必须阻止他......
必要的话,她便亲手除掉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