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御书房没多会儿就碰见了李承诀,是他主动与人说话。
“和离圣旨你也知情。”并非疑问,这是他肯定的。
“他进宫请旨我便知晓,在灯会那夜马车上无意瞧见锦盒才敢确信。”
“可你没有告诉我。”他不是质问,他当李承诀是好友,至少不是会欺瞒他之人,可这件事对方早就知晓,还不告知,且那些日子就看着他像个傻子一样高兴,他说出的话语平淡,听不出情绪。
“我替你问过他为何。”
裴怀衡与李承诀对视,眼睫轻颤,终于能在他脸上看见其他情绪。
“你对他的情意他早就知晓,且在你之前,他便先动了心,只是他看不明自己的内心,不敢也无法给你回应。”
“他什么都做得好,样样出色,唯独对于感情,他是害怕的。”
“你与他是新律颁布后的第一对,且公开,满盛京皆知的,就算是陛下为了让你早日担事,那你们二人也是实实在在成了婚,做了家人的,可到底是第一人,坊间世家子,纵是有心,也只逛逛艳楼,是绝不可能与人成婚的,你没心没肺,万事不管,但他不行,总要顶着压力议论与你相处。”
“我竟不知他如此……”裴怀衡低头沉思。
往日他总想着如何玩乐,被压着读书时,又想着如何躲懒逃了出去玩儿,事事都按自己心意,惯听自己爱听的。
又加之自己亲王身份,总是那些人要言论,也绝不会摆到面上来,他也就当没听见。
没成想倒是让宁惟意听了去,开始忧心。
“他是担忧的,你又惯不管其他的,叫他没法对这感情肯定,自然更加退缩。”
“既要让他定心,自然言语要落到实处,又不让他惶恐,局促,方才能让人慢慢安心。”
李承诀与他言说许多,这如今结果已然如此,倘若早些时候,或许是另一番景象吧。
“已经如此……”裴怀衡重新抬头,旁人如何说,他现下想如何做,也总要寻着人才行,可偏就对方不让他找到。
“你这人怎的懂这么多?”刚才还是一副难怪模样,一瞬间又是这副玩笑神情,“你与殷羽……”
还没说什么呐,就被李承诀率先打断:“只是知己,莫要胡乱猜测!”
“行,我不说了。”裴怀衡怕他恼怒,抬步离开。
李承诀看着他笑意盈盈,潇洒转身,背影却又凄凉,先前玩笑也不过是他故作无事,用来掩盖情绪的。
他抿唇犹豫——还是开了口:“既无缘,还是放下吧。”
裴怀衡脚下一顿,冲身后人摆手:“我想再试试,总要寻到他,让他亲口与我说,若仍是要我另娶贤妻,我便再不纠缠。”
旁的他不求,只想寻到人,知他安好便行。
是喜是厌,自收到那封信时,就已经不重要了。
应当还是拒绝吧,他那么向往山川湖海。
——
一声不合时宜地咳嗽打断了裴怀衡的思绪。
昨日大雨,宁思岚受了凉,早朝那会儿就难受想咳,先前在这儿一直等着裴怀衡也咳了好几回,现下真不是有意打断的。
“你与惟意之间,我纵是作为兄长,也不好过多言论。”宁思岚将从他身上的目光转而望向对方身后的皇城大殿,“无论如何,他费心教你数月,是绝不想你因他颓废,王爷可莫要辜负他一番苦心。”
裴怀衡将盒子合上:“兄长放心。”
“坐我的马车吧。”
宁思岚也不推辞。
将人送回宁府,马车便往王府走。
路上行人瞧见安王府马车皆掩面瞧瞧议论昨个儿的事。
“派一群人,沿盛京城外寻,哪怕一日寻一丈,也要仔仔细细地。”他将车帘掀开,外面街集正热闹,“等回去我画幅他的画像,照着寻方便些。”
“是。”
此后安王府派出的一群人,每日沿着盛京城各往外寻,裴怀衡也每隔一段时间便收到信件,却都无果。
派出去的继续寻,裴怀衡也日日上朝听政学习,偶尔也替皇兄参谋。
就是鲜少出门,更别提再与三两好友饮酒玩乐。
酒这东西,自那夜荒唐后,他便再也不敢喝,就算是宫宴也最多两杯小酌。
于熙元帝而言,自己的弟弟总算长大,能担责任是好事,可好像再也见不到昔日洒脱恣意的裴怀衡了。
话也变少,偶尔见他脸上带笑,却总瞧着勉强。
他也开始思考,是不是自己从一开始的赐婚就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