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叔和温暖离开后,慕笙清披上外袍,打算去找一下楼远。
刚站定楼远的屋门口,他抬手准备敲门时,里面传出声音:“进来吧。”
慕笙清进门,楼远慵懒地侧躺在床榻上,床头仅仅点了一盏油灯,他手里拿着一本从慕笙清屋里顺来的医术在看。
现在再看慕神医,他编的麻花辫依然乖巧垂在左肩,美人款步而来,楼大人好不容易淡下去的羞赧又重新升起。
他换了个姿势,直起腰板,改躺为坐。
慕笙清落坐床沿,伸手去探他的脉搏。
平滑的指腹覆上来的那刻,楼大人浑身一抖,想收回手腕,又强迫自己停下。
慕笙清在细细感受他的脉象,楼远却心悬勒马,眼神直勾勾盯住那如羊脂玉般的肌肤。
这手可真好看!不像他的手上全是茧子。
其实慕笙清手上也有茧子,但他是执针的茧,不明显而已,楼远则是拉弓握刀的手,茧子重实属正常。
在楼远乱七八糟想东想西时,慕笙清已经把好脉。他觉得不太对劲,楼远第一日的脉象不是如此平稳,甚至也有寒毒。
现在却什么都没有,这人莫不是在诓骗他吧?!
楼远被他看得心底发毛,坏了,他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天地良心,楼某可没有觊觎之心!
慕笙清放开他的手腕,垂眸想了想,若非昨夜妄动内力,加之寒气入体,他的寒毒本不会这么快爆发。
因为寒毒提前到来,这个月的危险期算是安然度过,如若没有楼远,他还需要担忧老杨叔和温暖的安全,虽然这家伙也带了点麻烦,所幸不严重。
也是因祸得福!
“昨夜多谢你。”他开口道。
楼远松口气,神色嬉笑,道:“顺手的事。”
慕笙清说:“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楼远原本坐直的身体突然靠近,桃花眼里镀上妖异感,神情玩味:“人情?”
“郎君说错了,你情我愿的事,如何算作人情?!”
“何况在下还欠郎君一千金的药钱呢!”
慕笙清诧异,竟然不想要他的人情,淡声说:“一码归一码。”
“若阁下不想要这人情,也可换成其他的。”
听见慕笙清再次强调人情,楼远心里不太舒服,他不想与面前之人划清界限,就好像他们是陌路人一般。
楼大人心口冒出一股无名火,他似嘲讽脱口而出:“慕神医的人情很值钱么?!”
刚说完,他理智回笼,顿觉后悔。
“对不住,是楼某失言。”他懊恼道。
“无妨。”
慕笙清倒没在意,他不认为自己的人情值几个钱。
“既如此,在下便不打扰大人休息了。”
慕笙清没再自讨没趣,起身准备离开。
楼远手一伸,直接攥住白衣公子的手腕,清苦的药香往鼻尖里窜,慕笙清讶异地转头看他。
“你为何要在被子里塞银针?”
“这么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你也不怕沟里翻船?!”
“那些刺客对你的威胁这么大?!”
“还有你的病,都是怎么回事?!”
郎君也不唤了,语气也正经了,可见是认真的。
慕笙清被他紧紧拽住,只好重新坐下,无奈说:“我的棉被果然是你换的。”
楼远好看的眉眼轻皱,道:“莫要顾左右而言他。”
慕笙清凤眸微垂,细细思量,过了片刻才抬头回答:“只是一种防护措施,棉被里有丝线牵引银针,不会伤着在下。”
至于别的,他们立场不同,还是不要过多纠缠为好。
楼远还在等他的下文,慕神医说完,抽走楼大人手里的书,站直将手背于身后,说:“天色已晚,楼大人身子尚未痊愈,早些休息吧。”
“在下先告辞了。”
慕笙清转身径直离去,楼远那张俊美的面容甚至有些呆滞。
不是!
怎么不说了?!还有呢?!
我看上去这么和善好敷衍吗?!
如果是别人这么搪塞他,他早就将那人扔进诏狱好好招呼一番,可慕笙清一副病歪歪的模样,恐怕那些刑具就能吓惨他。
算了算了,不说就不说,老子还不稀罕听呢!
此时楼大人早忘了,慕笙清的武功与毒术能杀人于无形,区区诏狱刑具还吓不着他。
……
“醒了?用些朝食?”
隔日一早,楼远起身进堂屋时,温暖坐在竹桌前喝粥,慕笙清见他起了便招呼他过来一起吃早饭。
楼远没有推拒,大步流星走过去,一撩衣袍稳当坐下,接过慕笙清给他的粥碗,轻声道谢。
“美人哥哥也吃。”温暖热心地拿个馒头递给楼远。
“多谢小阿暖。”男人笑道。
“今日要出门?”
楼远用朝食的间隙看见慕笙清身上斜挎着白色布袋,在一旁收拾竹篓,好奇问道。
慕笙清道:“对,今日要去镇上义诊。”
“楼大人可要同去?”
慕神医蹲在堂屋一侧,昨日编好的麻花辫经过一夜早就散了,满头青丝随意铺开,仅用一根木簪挽住些许长发。因为忙碌,宽大的衣袖顺着手腕下滑,露出瘦削苍白的腕骨。
楼大人的眼神直愣愣地随那净白的腕骨而动。
之前都没发现慕笙清居然这么瘦,那手腕细得仿佛一掐就能断,肤色虽白,却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病态,再对比温暖圆滚滚的小手以及红润的脸颊。
一看便是久病成医的状态,都说医者不自医,也不知他到底中了什么毒?
要不传封信回去,让暗阁的人帮忙查查?
“楼大人?楼大人?”
“美人哥哥!!!”
慕笙清唤了他好几声也不见回应,楼大人魂游天外,温暖跳下椅子走到他旁边,冲他耳边大喊一声。
“嗯?什么?”楼远一个激灵,骤然回神。
慕笙清幽幽道:“楼大人可要同去义诊?”
“义诊?”
“对啊对啊,师父每个月都会下山去百草堂义诊。”温暖说。
“楼某自当出一份力。”男人道。
……
“慕神医,您来了!”
“快快快,东西都备好了,您请。”
百草堂的掌柜热情似火地同慕笙清说话,慕笙清盛名在外,能请他过来坐诊,便是天大的福气。
“多谢刘掌柜。”
慕笙清淡淡道谢,跟刘掌柜往内院走,此时义诊还未开始,尚需做些准备。
“师父……阿暖想……”
小手揪住慕笙清的衣袍,轻轻晃了晃,温暖仰起脑袋瓜,露出个傻乎乎的笑容。
慕笙清见那笑容便知她心里的小九九,微微俯身捏住小丫头的腮帮子,轻笑道:“阿暖又想吃糖葫芦了?”
“嗯嗯。”小姑娘重重点头,小眼睛躲闪似得瞟她家师父,怯怯询问:“可以嘛,师父。”
“阿暖保证,就买两根,阿暖吃一根,还有一根给瑛姐姐。”温暖扒着手指头说。
瑛姐姐是刘掌柜的孙女——刘瑛,每月慕笙清过来义诊时,温暖便在后院与刘瑛一起玩耍。
“看在阿暖这几日很乖的份上,师父同意了。”慕笙清说完,对身旁站着的楼远道:“可否请楼大人带阿暖去买糖葫芦?”
“当然。”楼远说。
往日都是杨信年带温暖去的,不过今日楼远跟他来的,就让杨信年留守竹屋了。
小丫头杏眼亮起,蹦蹦跳跳抓住楼远的一截指骨,拉着他往大街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