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梦霖说了这话,邱老爷也不强求下去:“好,那就以茶代酒。”
游祯不由得看她一眼,心中是感激的,他不好开口说重话,邱梦霖却可以劝住对方。看来邱老爷之前并没有夸大其词,在小事上他的确是由着邱梦霖的性子去的。
一顿饭游祯吃得没什么滋味,诚然味道很好,没有可挑剔的地方,但大多数时候他和邱梦霖都在沉默地吃东西,只有邱老爷一人滔滔不绝,一会儿说游祯的好话,一会儿又说邱梦霖的好话。
游祯才与邱老爷见过一次,怎么都想不到邱老爷嘴里能说出那么多夸人的词。他本就脸皮薄,只感觉如坐针毡,分秒难挨。
反观邱梦霖,跟习惯了似的,一脸麻木地吃着饭,邱老爷一把话题引向她,她就“嗯”一声,然后继续吃饭。
仿佛眼里只剩吃饭一件事。
挨过好一会,饭才吃好了,邱老爷又留游祯看戏,说是专门请了戏班子来演。
时间还早,邱老爷说安排了马车到时候送游祯回去,叫他不必担心。
话被说得全,游祯没有了拒绝的余地,只好点头答应。
众人移步到后院,戏台子已经搭好了,伶人上好了妆候在一旁,只等什么时候开始唱。
戏折子那么多,邱老爷为了衬今天的景,点了出《倩女离魂》。
他组的局,他点的戏,看了一刻钟却又借故走了,独留游祯与邱梦霖在那儿,意思昭然若揭。
这是要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
游祯与邱梦霖一左一右坐着,隔着一张圆桌,中间还留着邱老爷坐过的椅子没被下人撤走。
戏台子上伶人唱得卖力,其调婉转动听,生动地演一出给台下人看的爱情戏。
游祯神思恍恍然,一句也没听进去。
邱梦霖拿了块糕点小口啃着,她今天午膳虽一直在吃,却吃得很少,这会儿邱老爷走了,她才觉得有些胃口,拿块糕点吃。
游祯看她吃得香,自己也拿一块。邱梦霖目不转睛地看着伶人,却问他:“你也没吃饱?”
游祯还没回她,邱梦霖就继续道:“也是,光听他说话就饱了,哪还有心思吃饭。”
游祯哭笑不得:“我看邱小姐没停过嘴,没想到和我也是一样的。”
邱梦霖唉声叹气:“听我爹唠叨味同嚼蜡,再好吃的东西都没了滋味,倒不如你的那碗面……还说请你吃好吃的呢,这几天我都没找到机会。”
游祯问:“今日宴饮不算?”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他的名义请客怎么能算在我头上。”邱梦霖吃完了糕点,拍拍手上的碎屑:“而且你今天也没有吃好,就更不能算了。”
“走了大半天,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来。”
客房里兰明易将佩剑摘了,大咧咧地坐下给自己倒茶喝:“是我问的方法有问题?”
“这可不能,论功夫,我不如你,论跟人打交道,你不如我。”他仰头把冷茶饮尽了,才继续道:“……这茶也太差了些。”
盛凌云盯着他,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我房间。”
“我知道,咱们把今天收集到的信息整理讨论一下,为明天做个规划。”
“信息?”盛凌云反问:“不是一无所获?”
“万一理出些有用的呢?理一理总不会错。”兰明易赖着不肯走:“商贩,路人,乃至这家的店小二我都问过了,一个个反应都一致,全说没异状。有一个人说不可信,但所有人都这么说就很奇怪了,这和给的信息不一样。”
客房的窗户大敞,冷风直直往里吹,把人思绪都要冻木了。兰明易一筹莫展,盛凌云只道:“要么无人伸张,要么,所有人都在撒谎。”
兰明易伸手敲敲桌子,思索道:“万蛊门在梓州做不到一手遮天……有人失踪这样的大事,不该这么平静才是,别的不说,报官府找人总得有吧。小璇若是不见了,掘地三尺我也要把她找出来。”
说话间,窗柩外飞进一只白鸽,两只爪子稳当停在了兰明易的护腕上。
脚上绑着小竹筒,那是通讯用的信鸽。
兰明易将字条取了,顺毛摸了摸鸽子,手举着到窗边,低道:“去吧。”
鸽子咕咕叫两声,扑棱着雪白的翅膀又飞进了寒风之中。
兰明易这才将字条展了,仔细读下去:“那女子醒了片刻,身份辨明了,明天不必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刚好咱们也可以去问问当事人,为什么不报官了。”
“但她还说。”兰明易蹙眉:“不止她一个……”
盛凌云没继续接话,他侧过身,给兰明易让出可以过的位置,不留情面地下逐客令:“回你的房间去。”
“天还亮着,再说你平时不会歇这么早啊。”兰明易走前站在门口狐疑,可他话还没说完,门猝然在他面前关上了。
兰明易悻悻摸摸鼻尖,不就是今天说了下想当他大舅子的事吗,细说起来还是盛凌云占好处更多,他只能算是占个称谓上的便宜。
他妹妹那么好,兰家那么好,盛凌云是个瞎的,才敢这么对他。
在宗门的时候就经常看他对着一枚雕着鱼的玉佩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盛凌云有个心上人“鱼妹妹”在等他学成。
这么多年都没一封寄给他的信,连消息都没有,估计那个“鱼妹妹”早就移情别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