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事与他们并无干系,她也不至于收下“赔罪之礼”。
倒是罗浮离开前,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说:“莺莺非要给公子添烦,我没有办法劝阻。只是,公子那边不好交代吧。”
宋莺莺同样淡然回她:“或许是我离开的时间太久,你恐怕忘记了,我并非什么好脾性的人。她多次侮辱,我若没有什么表示,这才不是宋莺莺。”
*
十日转眼而过,在宋莺莺的示意下,柳儿被关进京兆府的地牢。
罗浮回去应是与李复道明前因后果,李复来信希望她可以松口,放了柳儿。
她并未理会,李复也无法,并未来信再催。
以李复的性子,一个柳儿并不值得再开罪新王的宠姬。就如同新王的宠姬也比不上门楣的荣华。
车轮碾在长安的大街上吱吱作响,芙蓉小心翼翼地看着上首面带愠色之人,询问道:“娘子,我们真的要去京兆府地牢吗?那处都是关押的人犯,您身份贵重,万一要是磕着碰着,奴婢可怎么交待啊?”
宋莺莺轻哼一声,恼怒道:“不用你去交待,所有的事情我一力担着。柳儿那厮,对我是什么态度你也瞧见了,我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还有那李复,什么李氏公子,不过是个落魄门户,竟也敢要求我放人。我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我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不多时,马车稳稳停靠在京兆府门外,芙蓉心中再担忧也只能听命拿着令牌进去。
宋莺莺留在车内,手心里攥着昨夜出现在她妆奁中的一把钥匙,盘算着计划的可行性。若是一切顺利,她只需进入地牢,避开眼线,打开牢笼,此事便成了。
地牢里阴暗潮湿,宋莺莺刚一步入,鼻尖就萦绕着一股闷热冲鼻的味道,两道边的牢房里关押了不少犯人。
宋莺莺走得很慢,不动声色地掠过一间间牢房,找寻着崔玉信上描述的牢房所在。
进入地牢直行,过十间右转,再行六间左转第三间。
宋莺莺在狱吏的带领下站定在柳儿牢房外,视线瞥向右边走廊第三间,接着客气地对狱吏说道:“劳烦带路,我与她有几句私密话想说,望能行个方便?”
她又看了眼芙蓉,芙蓉顿时心领神会,接过话茬说道:“请郎君赏脸喝杯茶吧。”
狱吏自然是清楚宋莺莺的身份的,贵人说得如此客气,若是拒绝,岂不是自己拿乔?当即就笑着应了,与芙蓉一同向外去。
宋莺莺望着两人消失在走廊的身影,这才回眸看向牢房里被关了快十日的柳儿。
此时的她哪里有那日的意气和光鲜,穿着脏污的衣裙,发丝如枯草般散落在肩头,凌乱无序。
再见到宋莺莺,柳儿晦暗的眼珠才逐渐染上光亮,她连忙起身向前走,中途踉跄了两步也不在乎,终于到了牢门前。她不敢张狂,只委屈泣哭:“莺莺,我错了莺莺……你放了我吧!我真的受不了了……”
宋莺莺边想着如何才能不动声色地完成任务,边说道:“你高估我了,我一介小女子,有何本事越过法理放了你?收你入狱是京兆府府令,据闻最是严谨,断不会冤了你。我今日来此,只为告诉你,李氏公子为了你,主动来信希望我能放过你……可此事如今我做不了主。”
看着柳儿原先求饶委屈的神情逐渐扭曲,终于又显露出她原先怨憎的模样,宋莺莺丝毫不觉奇怪,不仅是柳儿,从前别院的那些女子,没有一个是对她怀有善意的。
此刻的她并不会为这些转变激起一丝波澜,估摸着芙蓉快回来了,只朝牢内柳儿扯出一丝毫不在意的笑意,径直转身离开。
只是没人瞧见,在经过某间牢房前,从她手里甩出一枚钥匙,正正落到牢内低垂着头颅的人脚边。
江望愣愣地看着掉在自己脚边的钥匙,形制与牢门门锁一模一样。
他似有所感,抬起头朝外看去,视线内只余一抹翩跹裙尾。
来不及多想,他赶忙伸手握住那枚钥匙,贴身藏着。
夜深人静,京兆尹大牢烛光隐约跳动,鼾声此起彼伏。
就在此时,“咔哒”一声轻响,一间牢门从里面打开,蓬头狼狈的身影小心翼翼地绕过酣睡的狱卒,消失在大牢尽头。
明月高悬,各坊市除了巡逻的卫队走动外寂然无声,永兴坊一处空宅院落中,江望轻车熟路地从墙头跳下,朝院中玉兰树旁负手而立的男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道:“殿下!多谢殿下救臣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