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
鸦青色。
越走越近时,越能看清掩在松树后的一位背影。
落长明停下脚步。
那人不知犯了什么错,正在地砖上跪着,肩头上落着零星一点青松雪,就那么露出一片如山阔似的脊背,看起来毫无防备。
“无名氏。”
落长明嘴角勾起一点笑,手下却并不留情,直接以掌作拳攻了过去,带去一阵凌冽的风。
“原来你在这儿。”
他这一拳并未伤到对手一点,只因游无晓一只膝盖点砖,迅速半身旋过,一只手掌正结结实实接下了这一拳。
游无晓双眼上下一扫,一眼便认出这就是那天夜里找他打架的那个面具人。
这世上绝不会有人比他还要讲究衣裳的穿着。
面具要用鎏金的,大氅要软毛却不厚重的,衣领上也要拿金丝线绣着小富贵纹,浑身上下染着不知道是什么香料的熏香……
那夜这人走的仓促,虽然最后掉了面具,却也并未叫人清晰地看清楚,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现如今倒是看了个清清楚楚,剑目星眉,英气勃发,南方人特有的软静气在他身上只有碎星一点,又完全被浑身的张扬压得一点也瞧不见。
游无晓扫视完,接拳的手反手一转,借力起身,并将人推开几寸。
他垂眸,无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后槽牙。
这么骄气的少公子,只让人心生出一种错觉,觉得若将他放在乌苍山上像师妹、师弟们一样去养,是绝对养不球活。
至于今日,能出现在乌苍山上的只有一种人。
落霞山庄的人。
游无晓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公子,心想这恐怕就是那个姓落名长明的人。
“落长明?你家只有你一个独子?”
落长明早就收了笑站在那里,重新整了整衣襟,就又是个翩翩少年郎的模样。
他心里惦念着正事,只能先摁下自己心里如火一样的好胜心思。
“本少庄主凭什么告诉你。”
他说完,便真的一点情面也不留,转身就要走,结果脚下还没迈出半步,就被身后人揪住了衣领,猝不及防向后踉跄一点。
两人呼吸倏忽靠近。
游无晓抵在他耳畔,淡声道:“你一天到晚究竟狂个什么劲?”
落长明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未防着他会说这样的话,甚至忘了挣脱。
“你有种再说一遍?”
谁料游无晓却不肯说了,只扯开他的后领要扔什么东西进去。
他这回总算反应过来,一个肘击毫不犹豫撞后去,却又被游无晓制了个死,于是只能任由那东西顺着自己的后脖颈下滑。
冰!
落长明面目狰狞一瞬。
好冰!
这厮扔了团松上雪进去!他是什么时候抓的雪?
游无晓一动不动,亲眼见着那一团雪滑过脊梁骨,才松开手,任由衣领贴了回去。
松开的那一瞬间,落长明本有心抖落抖落衣裳,叫那雪快些出去,却又未忘记还有个讨厌鬼就站在身后,又忍住了手上的动作,转头间并没有什么好脸色。
从他第一次见到无名氏,到刚才之前,他对这个人的印象好歹还停留在“无波无澜”四个字。
纵然这人不能是什么正人君子,也好歹该是个端正安分的性子。
谁知道这家伙分明是一个“人模狗样”,简直不要太会装!
这边的情形,正被松针遮掩了个隐隐约约,叫外面的人看不太清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几只脑袋干脆从树干后伸出来,悄悄地,悄悄滴,躲在松树后向外望。
金岁看急了:“小鬼,他朝我们家少庄主扔了个什么东西?!”
玉岁连忙安抚:“哥哥你别急,总不至于是什么害命的东西。”
阿雪蹲在最下面看戏,忍不住连啧了好几声。
“啧!啧!啧!他俩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过节?”
就藏在她头顶上的哥俩突然没了声。
说什么?
说他们俩在高崖酒家的时候,就已经结结实实打了一架?
这怎么说!
这没办法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