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鹤庭呆滞了几秒,继而不可置信地呼唤了卓郁一声:“郁哥?”
卓郁沉着应对:“你醒了,头疼得厉害吗?我去叫医生过来给你看看吧。”
他说完就要起身离开穆鹤庭的病床前,但那个躺在床上的伤患却瞬间坐起,一把扯住了卓郁的手臂,往怀中一带,硬是给卓郁拉了个趔趄。
卓郁手在床边上撑了一下才没摔倒,整个人跟着就跌进了穆鹤庭的怀抱里。
穆鹤庭失控般不管不顾地紧紧抱住了卓郁,颤抖着惊恐地问:“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卓郁被他震住了,一时之间都忘记了从他怀中挣脱,双手不知所措地抬起,无处安放:“你还活着。”
穆鹤庭登时就开始啜泣:“那我一定是在做梦!”
这句话在卓郁的心上刺了一针,鲜明尖锐地疼,卓郁僵在原地,轻轻拍了拍这个大男孩的背,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可穆鹤庭非但没有被安抚住,反而更激动了:“郁哥,你来我梦里看我了……你心里有我的对吗?你舍不得我……”
他胡言乱语地:“郁哥,你把我也带走吧!……我不敢想往后这世上再也没有你我该怎么活……你带我一起走吧!我们一块下黄泉过奈何桥,省得下辈子我找不着你……”
带走?带去哪?下黄泉,过奈何桥……穆鹤庭疯了要跟他殉情吗?
卓郁从连续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上手推他:“穆鹤庭你冷静一点,你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你刚做完手术,不要激动。”
穆鹤庭嚎啕大哭:“郁哥!你别推开我,你别不要我!我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穆鹤庭把卓郁的心都给哭软了,胸口酸涩拥堵,眼眶跟着又热起来,情不自禁地就回抱住了他。
两年不见,卓郁也很意外,怎么穆鹤庭一哭,他心里就忍不住跟着难受。
卓郁的眼泪砸在穆鹤庭的肩头上,洇开一小片水痕,开口却很平静,听不出一丝哭腔:
“我在这里,我哪也不去,我陪着你,你乖一点,好好养伤……”
他像哄小孩子似的:“乖乖的,大男生了,不要哭,好不好?”
穆鹤庭一点都不乖,他摧肝剜心一样凄厉地号哭,又因为后脑被钝器所伤,造成轻微脑震荡,情绪震动勾引起头晕脑胀,没一会,便觉得胃里翻涌起来。
他慌忙给卓郁拨开,弓着身子对着床下发出了一阵干呕。
卓郁赶忙拎起了旁边的垃圾桶,弯着腰,一边接一边轻拍穆鹤庭的后背。
穆鹤庭已经十多个小时没有进食,吐了半天也没吐出来什么,倒是耗费了不少体力,恶心劲过了之后就脱力仰倒回病床上,触到伤口又疼得嘶嘶直抽气,满脸是泪。
卓郁扯了两张纸巾给他擦脸擦嘴,穆鹤庭抽泣着拉着他的衣角,捉住他的手,在感知到卓郁好像是切实存在的一个实体后,理性开始逐渐回归。
他先是注意到卓郁的一只手上也缠着纱布,明显是受过伤,处理了伤口;
随后摸了摸卓郁的脸颊,触感温热细腻;
接着他环顾了一圈四周,发觉自己是在医院;
最后他终于抬手去摸索自己的脑袋,也摸到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穆鹤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郁哥,你的手怎么了?我怎么了?”
卓郁抬起自己被碎玻璃片割伤的左手看了眼:
“我去我爸跟你妈家里闹事,我爸拿酒瓶子打我,你突然冲出来,替我挨了一下子。头皮被划了道口子,缝了六针,拍片子,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
卓郁宽慰他:“你住院这段时间,我会照顾你的,医药费我来出。”
穆鹤庭眼中泪水半凝不掉,震撼又困惑地盯了卓郁半晌,随后问了一句:“现在是什么时候?”
卓郁抬手看了眼腕表:“凌晨两点多,天亮还早。”
穆鹤庭:“不,我是问,现在是哪一年?”
卓郁微怔:“2025年4月份,怎么了?”
穆鹤庭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嗡地一声,脑仁里迸发出一缕尖锐的刺痛,短暂的耳鸣与头晕目眩后,穆鹤庭挣扎着从病床上再次爬起来。
卓郁上前搀他:“你要干嘛?”
穆鹤庭:“我想去卫生间。”
卓郁扶着穆鹤庭进了单人病房附带的卫生间,穆鹤庭扶着卫生间的洗手台站稳,转头看着卓郁离开这方狭小空间并带上了卫生间的门。
门临阖上前,卓郁在外面说:“好了就叫我一声。”
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关闭,穆鹤庭回过神来望向了面前的镜子,对着镜子里那张明显年轻青涩的脸,意识到了一桩不可思议的事。
穆鹤庭重生了,重生回到了十年前,彼时是他们分手的两年后,卓郁还活着。
在穆鹤庭的时间线上,他原本应该是二十九岁,前一天他刚刚获知了卓郁跳楼自杀的讣告,情绪崩溃不能自已,饮酒过量导致心脏骤停。
穆鹤庭抬手抚上自己的胸口,那种撕裂般的痛楚仿佛还存留着余韵,他后知后觉地狂喜起来。
一切尚未发生,一切都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