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着牙啐道:“你真卑鄙。”
这椅子有些硬,硌得他屁股生疼。本欲抬起挪一挪,可压根抬不起来。此刻坐在这里就跟一摊泥巴似的,关键这还是一团刚被开凿过的烂泥,似乎在向外渗水。
那什道:“我不会伤你,你好好坐着就行。”
还没伤我?那这毒谁下的?
尤此下意识捏紧拳头,然那拳头根本使不上半分力,就跟刚出锅的馒头那般绵软。他心中懊恼谩骂,好声好气商量道:“那什,你不想我去隗聃,我可以不去。你放了他们,有什么我们好好聊聊,这是你我的事,他们是无辜的。”
“他们无不无辜,试一下就知道了。”那什朝莫券投去一个眼神,莫券了然点头,拔剑出鞘,径直朝魏各身上刺去,只是轻轻一送,动作并不狠厉,之后迅速抽出。刺得不深,魏各也未吭声。
尤此道:“那什,你可知道他是谁?”
那什无所谓地答:“魏统领啊。”
“你既知道,就不怕王妃……”
“我怕她做什么?”那什扯了扯唇,轻哼一声:“等她怪罪下来,早就找不到人了。”
莫券并未将剑刃收回剑鞘,任由剑尖血液滴落在地面,稳稳站在原地,目光看着那什,似在等那什决断。
那什双眼轻阖,聚精凝神。不过须臾便重新睁眼,朝着莫券摇了摇头,随后与尤此说:“看来魏统领是无辜的。”
莫券猛地敲晕魏各,朝站在一旁的四名护卫招了招手,道:“将他带下去。”
待其中两名护卫将魏各抬了下去,莫券这才举起长剑,再次刺去,不过这一次刺的对象变成了禾丰。
尤此眸中刺痛,怒吼道:“住手!”
同样是轻轻一递,剑头刚没入皮肉便抽了出来。可以看出他不是真想取谁性命,似乎有意在试探什么。
莫券再次看向那什。
那什并未观察尤此的表情,仍旧闭目,再次睁眼时眸中绽放出了一丝欣喜。
那什朝禾丰扬了扬下巴,跟莫券说:“继续。”
莫券照办,再次挥剑朝禾丰刺了去。
“那什,你叫他给老子住手!”
那什充耳不闻,示意莫券继续。
剑锋再次扎入体内,这一次比上一次深了。剑刃脱离体内,鲜红随之渗出。血液染红了衣衫,却带走了禾丰面上的血色,禾丰笑道:“没事,公子,别担心,这点小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那什道:“继续!”
寒刃咬进皮肉。
“继续!”
血刃嵌进血肉。
随着莫券一递一收的动作,禾丰身上的窟窿也越来越多了。
禾丰定定地盯着尤此,眼中似有泪花,颤颤闪闪,好似裹着万语:“公子,我……”
话音未落,他终于抑制不住吐了一口鲜血,血迹顺着他的嘴角缓缓而下,滴落在胸前衣襟上。
禾丰平日最爱着墨衣,偏偏今日穿了一袭素白。那刺眼的血迹不再隐而不显,胆大妄为地将其当作画布描绘出自己的狞艳之姿。
莫券似乎于心不忍,他转身问那什:“公子,可以了吗?”
那什摇了摇头,“不够,还差一点。”
尤此将自己二十几年来学到的粗口悉数吐在了那什身上,可那什对此置若罔闻,淡定从容地合上双目,不但不恼,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些硌耳骂词被他咬牙切齿地掷出去,但也仅仅只是掷了出去,在空中巡游一圈后,变本加厉地反弹到了自己身上。
他骂得越凶,心里越怒,眼中越涩,喉间越堵。
他奋力挣扎撑起身子,自以为自己在椅子上如幼虫般恶心地蠕动,实际上是一团毫无形状的软便,粘得死牢,纹丝未移。
身子动不了,嘴就停不了:“那什,你再动他一下,老子杀了你全家!”
那什满脸不屑,双目仍阖,没什么起伏地说道:“恐怕你没那个机会。”
莫券站至禾丰身前,掐断了尤此与禾丰相交的视线,只能看见地上流淌的血液。
只听禾丰道:“公子,白日里你唱的那首歌,虽然我不理解,但我大概能懂你想向我传达……”
刃入身,切断话。
尤此哽着喉咙说:“小丰,你现在先别说话了,这些话我们以后私底下说……”
那血刃一次一次剜入禾丰,将禾丰完好的身体摧残得千疮百孔,鲜血汩汩直冒。
口腔津唾分泌跟不上他的需求,让他心底的痛愤彻底无处宣泄,最终通过眼眶毫无保留地淌了下来。
“禾丰!”
禾丰的眼睛早已不似往常那般精神奕奕,眼皮微颤着,睫毛每一次扇动都似在抽他的生命力。
尤此心里紧揪,生怕禾丰一耷下眼皮此后便再也掀不起来了。
“禾丰!你不能有事!你坚持住……”
尤此服软道:“那什,我求求你,别再伤害他了,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公子,你别这样,小丰不想看你这样。”
那什叹了口气,“我也不想伤他,可我想要的,只有他才能……”
“噗——”一口滚烫的鲜血径直喷到了那什脚上,那什迅速挪动方位,下意识看向禾丰。
任往不知何时已然匍匐在地,此刻正竭尽全力、滞缓艰难地爬向禾丰。他双眼赤红,愤懑与悲痛啃噬着他的皮肤,筋脉暴突,几近破裂,血色洇染唇角。
那血是任往吐的。
任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