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舞着沾满泡沫的胖手,唾沫横飞,作势就要来抓柳南仙的衣领。
柳南仙脸色煞白,看着地上碎裂的瓷片和污物,听着妇人尖利的咒骂,脑中一片空白。
闯祸了……又闯祸了!摔碎东西要赔钱,他身无分文……怎么办?
巨大的恐惧和无措瞬间攫住了他。
他下意识地想逃,脚步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退无可退。那妇人肥胖油腻的手掌带着风声,眼看就要抓到他胸前紧绷的制服!
“住手!”一声清脆的断喝及时响起。
苏媚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猛地插到两人中间,一把拍开了妇人抓向柳南仙的手。她俏脸含霜,猫儿眼锐利地瞪着那妇人:“张婶!吼什么吼?吓着新人了不知道啊?一个破盘子,至于吗?记我账上,月底扣!”
张婶被苏媚的气势镇住,悻悻地收回手,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嘟囔:“哼!苏媚,你就护着这小白脸吧,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连个盘子都拿不稳…”
“行了行了!少说两句!赶紧收拾了!”苏媚不耐烦地挥挥手,打断她的抱怨。
张婶狠狠剜了柳南仙一眼,骂骂咧咧地去拿扫帚了。
苏媚这才转过身,看向紧贴着墙壁,脸色惨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的柳南仙。
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颤抖着,紧抿着唇,那副又惊惶又委屈又强自镇定的模样,像极了被暴雨淋透、无处可躲的小狗。
苏媚心头那点因他闯祸而起的火气,“噗”地一下,莫名其妙地就消了大半,反而有点想笑。她清了清嗓子,努力板着脸:“喂,活化石,说你两句就委屈了?一个盘子就把你吓成这样?”
柳南仙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对那粗鄙妇人的余悸,更有深深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声音干涩:“苏……苏姑娘……多谢解围,那盘子……柳某……”
“行了行了,知道你没钱。”苏媚没好气地打断他,“算我倒霉,刚替你赔了一瓶酒,现在又搭进去一个盘子。”
她看着柳南仙瞬间更加愧疚窘迫的表情,话锋一转,带着点无奈和认命,“你这双手啊,看来是端不了盘子也洗不了碗了,真是少爷身子跑堂命!”
她目光在杂乱的后厨逡巡一圈,最终落在角落里一个孤零零的、蒙着厚厚灰尘的木头高脚凳上。那凳子紧挨着后厨通往后巷的小门,位置偏僻,冷风飕飕。
苏媚眼睛一亮,指着那凳子:“喏!看见那个冷宫宝座没?你以后的新岗位,给我坐那儿去!”
柳南仙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脸茫然:“坐…坐那儿?作甚?”
“当门神!当摆设!当吉祥物!”苏媚叉着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坐那儿,哪儿也不许去,什么也不用干,就坐着看着门,别让耗子溜进来就行。”
她顿了顿,看着柳南仙依旧懵懂的表情,补充道,“最重要的是离人远点,离盘子杯子远点,离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远点,懂了吗?”
柳南仙愣了片刻,消化着这匪夷所思的“新工作”。无需与人接触?无需触碰秽物?只需坐着……看门?这……这简直是……柳暗花明!
一丝微弱的光芒,在他灰败的眼底悄然亮起。
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快:“懂……懂了!柳某……定当恪尽职守,绝不让鼠辈越雷池一步!”
看着柳南仙如蒙大赦、甚至带着点感激的眼神,以及他迫不及待走向那个冷板凳的背影,苏媚嘴角抽了抽。
得,花大价钱买了个祖宗回来供着,还是个只能看、不能碰、更不能用的“古董花瓶”。
她无奈地摇摇头,转身去忙了。
算了,就当养了只观赏性极强、但脾气古怪又容易碎的名贵瓷器吧,至少摆在那儿,挺养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