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篌,你在做什么!”
“哟,你回来了。”涂山篌看见她的身影,神情中有几分意外。
过去十年间,女子也时常离开青丘。短则数日,多有月余。她很少离开得太久,可若是许久不归,回来时总不免带着伤…… 涂山璟不止一次想阻止、劝说,却总是被对方温声软语地岔开话题,次数多了,二公子便也明了,她有自己的坚持。
“许久不见你出现在那画舫之上,还以为是抛下我这二弟,又去结识青年才俊去了。”在涂山篌身后,被锁链捆绑的涂山璟,鲜血淋漓姿态狼狈,听闻此话,神色有些黯然。
望舒隐忍怒气,又一次沉声问道:“所以,你在做什么?!”
“当然是让我的好二弟体验一下何谓拔舌地狱。你来的正巧。”涂山篌那张谦谦公子的面具下,是隐隐的疯狂无畏。
体验个篱笆扁担!她与老狐狸大吵一架,“涂山璟他脖子以上整颗头都是属于我的,你不懂?舌头长在哪里你会分不清?”说着女子嗤笑一声,冷言讥讽:“涂山大公子若是真不想令弟讲话,灌份哑药便是。做这一出,是要敲打我吗?砸我的脸?”……
……
自达成所谓的结盟以来,望舒与涂山篌二人虚与委蛇笑里藏刀,各自握有对方的把柄,谁都没有真正相信过谁。
望舒从未对涂山篌放松过一丝一毫的警惕,涂山篌也同样忌惮着望舒。涂山家善于行商,更无蠢笨之辈,他摸不透望舒想要什么…… 涂山篌因为有所图而受掣肘,望舒却像是除了面对涂山璟,再无所求…… 无所求的人,更令人惧怕,因为其不可控。
不同于涂山篌热衷用酷刑和羞辱,折磨、打压涂山璟;后来的望舒总会给其喂各种毒药,没人知道那些都是从何而来……
“阿璟,你要记得。”女子理了理涂山璟被汗水浸湿的鬓发,动作温柔又多情,“仇恨是被郑重邀请的贵客,而你,要牢记这份痛苦折磨,来自我,也来自你的血亲。”她话说得刻薄古怪,语气却柔软和煦。
在这座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只有眼前人与…涂山篌是他唯二能看见的人。涂山璟将‘明月’引为知己爱人,可一夕之间,望舒决心做个彻底的恶角……
她要涂山璟试药,是在隔年谷雨——她回来后不久。涂山篌避开她废了涂山璟一身灵力,在重塑无望的情况下,望舒开始带一堆五花八门的烈性药来让人服下。
每每涂山璟熬过药效的苦痛,总能得到她的些许和颜悦色的温情…… 那个和涂山篌联手伏击,说恨他的人是望舒;那个在他遭受血亲的酷刑折磨后,给他上药的是望舒;那个照料他诸多,却也带给他伤害的是望舒;那个从未想过要放走他,然总要他牢记报仇的,还是望舒……
“若有朝一日你能逃出生天,我会等着你回来报复。”女子抚摸着涂山璟的乌发,如是说。
头枕在望舒膝上的人不曾说话,任由她这般带着驯服意味地触碰。女子以指为梳,理着对方的长发,恍惚间她错觉这人成为了——只属于自己的笼中雀。
“阿璟。”她带着叹息的语气念着这个名字,“你害怕过吗?害怕,再也出不去。”无妄的苦难与折磨,在不见天日的地牢中,无止尽……
涂山家的二公子姿态亲昵眷恋,趴伏在她膝上瓮声说:“阿月在身边,璟便可以忍受这些苦。”
这一刻,望舒自己也说不好,究竟是挫败还是苦涩…… 她带着极大的不忍与悲凉的痛楚,像在看一个年幼的、仍然纯真、倔强不愿醒来的孩子,轻声问:“可如果,你永远无法从这里离开呢?”
隔着衣物,她感觉到掌心之下的涂山璟身形有瞬间的僵硬。“这里从来不是桃源,名誉整个大荒的「青丘公子」也不该是这样性情。”女子咄咄逼人,揭开对方伤疤。
四周昏暗,烛火摇曳,营造出零星虚假的温馨,不知是谁刻意忘记身处地牢的凄惨境地…… 而这些,被望舒出言撕碎。
“我不想报复,也不会去伤害你。”沉默半晌的璟二公子即使听了她的恶言恶语,再度开口仍旧是温声和气:“阿月,你想让我做的,是徒劳。”
“可我在伤害你!折磨你!”女子顿时怒不可遏,“你是真的魔怔要去做个圣人,苦行证道吗?!”
他们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