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是,他不会与涂山篌交好。”男人依然没有直言轩的身份。
正值晚照,残阳余晖铺洒,河水被染得通红犹如火烧,岸边的灌木丛里,夏虫发出微弱而嘈杂的鸣声……
闻月的脸上忽然蒙上一层涂山璟看不明,却令他莫名心慌的倦怠,“阿璟,你还不明白吗?”她垂下眼睑,眉眼间顷刻染上颓败,“谁都无法一厢情愿的保护谁。就像过去那个愚蠢的我,无法从涂山篌手底下保住你,你也不能真的就让我一无所知,便认为是在保护…… 你不能,我亦不行。”
“我不是……”他上前,神色急切地想要解释,可能解释什么呢?不是想保护?还是,不是不愿告知轩的身份?
小六早已偷偷跑走,这种时刻就要变怨偶的场面,真的不合适继续待在一旁,不合适……
闻月语气微涩:“我们都在做自以为为对方好的事,这太傲慢了,你和我。”
她抬眼注视着涂山璟,言语中充斥着困惑与自嘲:“你为什么可以,轻易的原谅我呢?看着眼前这个行事荒唐,情感扭曲的女人,你难道不觉得……”
“够了!”他不愿听闻月再说,打断了她的话,将人揽进怀中。
涂山璟用手臂紧紧地圈住怀中人,眼中弥漫一层哀色,“如果你是准备用贬低、自轻,来让我心痛…… 你成功了,望舒。”
……
“不是很喜欢清水镇上那间小医馆吗?怎么回来了?”相柳斜倚在花树下,双手抱臂靠着身后树干。
搬了张椅子窝在院中树荫下发呆的洪音抬眼看了看对方,又继续眯着眼睛在葱茏绿叶的遮蔽中感受微风轻拂……
清凉的微风被阻挡。她仿佛抓瞎一般伸手抓了抓,果不其然——小玉站到身旁挡住了风的吹来。她把那人往旁边推了推,结果没推动。
“干嘛?”洪音抬眼望他,“你最近不忙了?又能分出时间给我了?”
相柳莫名被这话取悦,唇角上翘,但还是:“最近不行。过段时间吧。”
对方那恍若冰雪在眼前消融的笑意,让她收敛起自己幼稚任性的迁怒,幽幽道:“军中操练,处理军务,夜行暗杀,扮演防风邶,还要抽空应付我…… 小玉,你不该是九头蛇,应该去苦修分身术,傀儡术。”
站着的小玉看坐在椅子上的她是俯视,此时好似在用眼神说:‘讲得都是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
洪音撇撇嘴,拽着这人衣衫要他挤进椅子里和她一起坐……
“又什么毛病?”相柳嘴上不留情,却还是在骂完后轻咳一声,然后半推半就地坐下。
她搬出来的这把扶手椅不算太宽,但坐她和小玉两个人还是够的。洪音靠着椅背闭上眼,放任自己又一次置身风中……
相柳瞧着对方腰间挂着的鱼纹玉佩,淡淡道:“许久不见你去找江河湖海了。”
“什么?”闭着眼睛的洪音没听清小玉说了什么,她在自得其乐地聆听风拂过庭院的声音,从最近的花树枝叶到檐下铜灯门窗……
“以前你总要溜出去找江水河流,或是大海。如今却很久不去寻了。”他的语气里有不易被察觉的点点怀念和怅然。
二人头顶上方的一片树叶忽而打着旋儿落下来,洪音睁开双眼却不看他,“找了快五百年,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或许真的被灭族了…… 可我总忍不住怀抱侥幸地猜想,他们也许像我一样,幸存了下来,隐姓埋名的生活在大荒的某处。没有找到,不代表他们就如我族中境遇一般……”
“世人总喜欢说些掩耳盗铃的谎话,自欺欺人,求个虚假的心安…… 其实,妖也不例外。”她注意到了小玉的视线,歪着脑袋,同他眨眨眼,“如此看来所谓人族、神族与妖,也无甚分别。”
他与洪音目光交汇,后者乌黑的瞳仁清晰倒映着他,就好像她的世界只有他,全身心注目,只在他身边才得以存活…… 相柳心头一跳,又微微咳嗽了一声,刚想开口说些别的……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洪音蓦地问。
相柳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她,“什么?”他的心中暗想对方又要搞什么鬼……
“如果,如果有一个人和你说,因为无法恨,所以只能继续爱…… 你会怎么想?小玉。”
相柳冷哼一声,面色如水,“又是涂山璟?”
“在你看来,你觉得涂山璟在想什么?”女子娥眉轻蹙,眼巴巴地盼他为己解惑:“他说对我从来没有过怨恨,所以不会有原谅。”
“他凭什么讲原谅?”相柳闻言,嗤之以鼻地冷笑,“若不是你,涂山家的老二说不准早就死在了西炎城里。”
她的眼睛依旧专注地望着他,可相柳有些不高兴。他不喜欢洪音在看着他的时候,嘴里却在谈论别的男人。那个男人甚至可以,坦然直白地说爱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