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
“我也不知道,估计我也活上许多年了吧。”
“您有伴侣吗?”
“没有。”
“那您有心仪的人吗?”
“没有。”罚步老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唉,我太无聊了,您陪我说说话吧。这些年一个人走在人世间,无亲无友,是件很孤单的事情。像您活了这么多年,大概是不能理解我的苦楚的。”
“无亲无友?”她轻声笑了。
“是啊,前辈走后我就再没有与人说过心里话了。”
“你若不介意,可以同我说说。”
我轻轻吸了一口气,其实有点介意。
她还是不喝茶,我的心里难免有点着急。心想她说了这么多话嘴巴不渴的吗?
她不喝我自己喝。
“我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吧……”
她点头,示意我接着说下去。
“但是吧,我不知道从何讲起。”
“那就从头讲起吧。”
“太长了,我怕你没耐心听。”
罚步老优雅的端起茶杯,眼睛看向茶底。
她一副要喝不喝的样子,像根琴弦一样拨乱我的心。
我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看向远处,“我刚开始做这一行的时候,前辈对我说了一句话,她说先生的命又卑微又低贱,想活的时候活不成,想死的时候死不了。帮了这头别人说你草菅人命,铁石心肠,不通情理;帮了那头良心被谴责,日夜难安。”
看着她喝下那杯茶水,我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挺迷茫的,不知道何为对错。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九个人觉得我是错的,我真的错了吗?坏人难道不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吗,哪怕结局对有些人来说相对残忍,可那些被无辜残害的人又做错了什么要变成冥蝶。没有一个人愿意放着安生日子不过,要去做一个因为仇恨而生的物种。起码我不愿意,但是不这么做又怎么对得起孤注一掷的自己?无数个夜深人静里的祈祷,日复一日变本加厉的生活……没有希望使人活下去。”
“人是具有从众心理的,在这其中会诞生一个领袖。”罚步老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我认为你是对的。”
说完她便静静地倒在圆桌上。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任然愿意闭上两只眼。
我马不停蹄地奔赴人间。
天上和地下的时间是相对等,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凡间亦是。
冥蝶如我所说的那样,很迅速的解决完剩下的六人,只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
我见到它的时候它趴在房间的柜台上,浑身灰败,颜色不一,像掉了墙皮的房子一样。念双悟正坐在凳子上守着它,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谢谢了。”我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变了个性子,愿意帮我了,我只知道她现在是没有恶意的。
冥蝶术法耗尽,大限将至,当务之急是带它速去成虚殿。
我正准备动身,念双悟却毫无预料的像我劈了一掌过来,我条件发射的回击,房间里的东西掉落在地上,混乱不堪。
念双悟倒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无声对我说了两个字。
我看明白了,跑着跑着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敢飞起来。
大脑不那么混沌了,才敢细想那两个字。
她说的是:“快走。”
我的第一猜想是悬婷机内部出了什么事情,不然以念双悟的忠心,是不可能背叛念扉宇的。
她故意制造出打斗的痕迹,是想瞒过念扉宇她故意放走我和冥蝶。
但是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我恐怕再也弄不清楚原因了,那几道雷几条鞭挥下来,还有没有命活都说不定,但大概率是活不成了。我对自己的术法、符咒很有自信,但在□□上自觉没有不死之身。
唯一放心不下的是还散落在凡间各地的冥蝶该何去何从。
我的接班人还没有找到自己就先要驾鹤西去了……算了,不管了,这些事情总有人要来善后。
本想和丁弦好好告个别,却不曾想找遍整个成虚殿也没有半分她的身影。
“你知道丁弦去哪里了吗?”我拉住一个看上去很傻气的仙官问。
“老大去了一趟虚无殿就没有再回来过。”
虚无殿?那不是天君的住所吗,她去那里干什么?
算了,我今日没时间等她来了。
“劳烦仙官转告她一声,叫她不要为我伤心,聚散有时,相识一场,我很庆幸。”
我急忙离去。
“哎哎,你还没有说你叫什么名字——”仙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先生,你就说先生。”
赶在十一点之前我回到鸣花间,此时罚步老正揉着头慢慢苏醒过来。
我看向桌子上的那壶茶,是鸳鸯壶。我喝的无药那边,她喝的有药那边。一些吃了后会使人昏睡的药,并没有什么后遗症。那是刚当上先生时,整夜整夜的被那些玄幻离奇的死因吓得睡不着觉,去药仙那里花了好大一笔钱才给配的安神药。药效特别猛,刚吃完就会不省人事的睡过去,但事实更像是晕过去。
大概三分钟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带着我前往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