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赔!我赔!哎呦,好汉下手轻点啊,我马上赔!”猴脸男被拧着一只胳膊,另一只手在怀里胡乱摸索着,哗啦一声十几个铜板掉在地上。
褚晔瞥了一眼被踩坏的菌子,只是几朵山中随处可见的寻常伞菇,于是便手劲儿一松。
猴脸男顿时瘫坐在地上,不待缓过来便将地上的铜板一一拾起往兰小陌跟前递去。
兰小陌看看褚晔脸色,褚晔说道:“他糟蹋了你的菌子,赔你是应当的。”
兰小陌便从猴脸男手里捏了三个铜板,嗫嚅道:“这些够了。”
猴脸男去看褚晔,褚晔抬抬下巴,一脚踢在他屁股上,“还不快滚!别让我再看到你。”
猴脸男屁滚尿流地跑了,围观的人群里响起几声叫好声,见没热闹可看了,这才渐渐散了。
褚晔把兰小陌拉起来,翻开他的掌心,见只是有些红,没有擦破皮,又问了一句,“有没有受伤?”
兰小陌眼眶鼻头红红的,问言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抹掉了脸颊上的泪痕,等情绪好些了,这才抬眼去细看男人的双眼,“褚大哥,你能看见了?”
“嗯,伤势好了些,慢慢就复明了。”褚晔简单道了一句,见少年确实无恙,这才分神打量了一眼有些凌乱的小摊子。
不过是一张粗麻布铺在地上,再把菌子摆在上面,看摊就只能可怜巴巴地站在那,身后也没个坐的地方。
“你就这么站一上午?”
兰小陌点头,村子太远了,他没从家里带板凳,地上湿气大也坐不得人,他只好站着。
其实早市上有一些闲置的石砖,摆摊的小贩们蹲着站着久了,腿脚疲累,就搬来两块充作板凳,谁先占到谁就坐,走了就放在边上,下一个再搬过去坐。只不过兰小陌自己一个人摆摊心里胆怯,不敢和那些汉子大婶争,也就没得坐了。
褚晔伸出一只手,对兰小陌说道:“把刚才那三文钱给我。”
刚才受了一遭惊吓,兰小陌脑子里还有些木木的,褚晔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褚晔拿着铜板去路口的老汉那里买了个大竹筐,倒扣在兰小陌的小摊子前,对他道:“坐这上面歇会儿。”小双儿身上根本没几两肉,完全不用担心会坐塌。
兰小陌依言坐下,竹筐有半人高,他小小一只,坐在上面脚都挨不着地。先前失明时褚晔就发觉少年的性格异常乖巧,这会儿见他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愈发像个乖娃娃似的,忍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见有挎着篮子的妇人夫郎经过,褚晔便帮着搭话拉人,“婶子看看这菌子,都是深山林子里采的,炒菜炖汤都鲜。”
镇子里的人寻常时蔬都不缺,反倒是野山菌野菜之类的比较稀罕,褚晔一吆喝,便有三五个妇人夫郎走了过来。
一个妇人凑上前看了,问道:“你这菌子倒是新鲜,怎么卖的?”
褚晔一顿,他还真不知道菌子怎么卖,便转头去看兰小陌。
兰小陌一回神儿就见摊前围了不少人,都看着自己呢,顿时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去看褚晔。
褚晔笑笑问他:“婶子阿嬷想买你的菌子呢,一斤多少钱?”
兰小陌反应过来,站起来指着左边的几种菌子道:“这几种是一斤三文,这几种一斤六文。”
“贵了贵了,再便宜些。”这些妇人夫郎都是常买东西的,心里虽然清楚市价,但习惯了一上来就说贵,这样后面才好压价。
“婶子,我这卖的不贵的……”兰小陌小声分辩了几句,那些妇人夫郎都是人精,见他年纪小脸嫩,一看就是个好说话的,你一言我一语的都说若是便宜一文他们就买。
兰小陌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知道若是便宜了就卖得贱了,往常说不过主顾他便只能应了,今日也不知怎得,竟鼓起勇气抬头去看身边那人。
褚晔被他怯怯地盯着,一颗心顿时软得能滴出水来,想也不想就把话头接了过去,“各位婶子阿嬷,旁人外山采的菌子,个头比我们这小得多,都是按这个价格卖,我们这已经很便宜了。”
有褚晔帮衬,兰小陌仿佛得了个“定心丸”似的,整个人放松不少,还跟着学了一句,“是呀婶子,这些都是从深山里采出来的,比旁的要好呢。”声音虽有些小,但好歹不再发颤了。
褚晔个子又高又大,杵在那里一看就没那么好说话。几个人又讨价还价了一番,见褚晔始终不松口,便只得按照三文和六文的价格各自称了几斤。
褚晔从兰小陌手中接过小称,那几个人见褚晔在忙着称重,空不出手来,便把铜板递给了兰小陌。
兰小陌接过去,一共三十三个铜板,抓在手里沉甸甸的。第一次拿这么多钱,他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
送走几个主顾,摊子瞬间空了不少。
一个夫郎留到最后,见其他人都走了,便说道:“这六文的我多要些,一斤给我算五文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