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云溪村的屋舍逐渐在视野里清晰起来。
入伏的天热得好似蒸笼。眼下还不到农忙的时候,这会儿农人吃过午饭都在家里歇晌,连村口的大榕树下都没有人。
褚晔停住了脚步,“你先回家去,我在附近转转,晚点过去找你。”他一个脸生的外地汉子,和小陌儿走在一起,万一被哪个长舌妇看见说闲话就不好了。
兰小陌点点头,给他说清了村长家和自己家的方向,便背着小背篓先进了村子。
目送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小路尽头,褚晔在村子里转悠起来。
看得出云溪村是一个富庶的村庄,屋舍俨然,周围良田广袤,村中鸡犬相闻,房屋以土坯居多,时不时还能看见青砖瓦房,只在田间地头上能看见干活时歇脚用的茅草棚子。
采药的话,只需要穿过田地,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就能进山了。
褚晔在田间溜达了一圈,表示对村子里的环境还是挺满意的,往回走的路上和陆续扛着农具下地的村民擦肩而过,果如他所想,回头率百分百。
村民们纷纷头来好奇的目光,还有并肩而行的妇人们瞅着他窃窃私语。
幸好没有和小陌儿结伴而行。
路过一个篱笆院,褚晔见地上十几只鸡正悠闲地啄食吃,便向屋檐下做针线的小媳妇买了一只,拎着去了村长家。
方佑德正坐在屋檐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见到一个陌生的高大汉子进来,一双三角眼先打量了一番,最后落在了褚晔手里的老母鸡上,这才露出个笑来,“来来来,快进来坐。”又喊自己婆娘出来给客人倒水。
方金氏正和儿媳妇在东厢做着针线活聊闲话,听见动静便放下纳到一半的鞋底出来倒水。
褚晔顺手将老母鸡递了出去,村里人有事找方佑德手里都会提点东西,多是自家种的瓜果蔬菜,一只鸡算是重礼了。方金氏客气了两句便接了过去,笑着让褚晔晚上留下来吃饭。
两人寒暄了几句,方佑德心里正乐呵着,随口问道:“小兄弟可是想要在我云溪村落户啊?”
褚晔有些意外,“正是,方村长如何知道的?”
“嗨呀,我们方氏一族在这桐山脚下,临川河畔定居了上百年了,一代一代勤耕不辍,故云溪村在整个丰水县境内都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富庶。”
方佑德脸上挂着和煦的笑意,眸中却隐隐透着得色,吸了口旱烟后,不紧不慢地接着说道:“每年来村子寻求庇护的外乡人不知凡几,今日小兄弟一进门,我心里就都有数了。”
“原来如此,看来褚某还真是找对地方了。”
褚晔把自己的情况说了说,方佑德听了他的话,沉吟道:“这么说你现在需要先买上三亩地……”
褚晔点点头道:“正是。”
“这没问题。”虽褚晔穿着朴素,但观其手笔及言谈举止,显见是个家资不薄的,又去官府报备过,方佑德还是很愿意这样的外乡人前来落户的。
田地买卖本就是村长的分内之事,方佑德把烟杆在桌子腿上敲了敲,如数家珍般说道:“如今村南靠河的地都有主了,只山脚那里还有一亩上等田,得要十二两银子,贵是贵些,但引水方便。另外西边还有四亩无主的中等田,虽荒废得久了些,但价格也便宜些,稍微拾掇拾掇,明年产个两石不在话下,只需八两一亩。”
褚晔问道:“那四亩田可是挨着的?”
“这倒不是,一亩是挨着官道的,另一亩挨着最北边林子,剩下两亩离村子比较近,都不是挨着的。”方佑德觉出味儿来,“怎么,你想要成片的?”
褚晔心下已有了数,之前在官府的时候他已打听过田亩价格,本朝的田地划分只分良田和荒地,并未有上中下之分,且官府备案的价格是良田八两一亩,荒地五两一亩。
想来是云溪村人稠地少,所以这田价也往上翻了一半。
方才他在村子里转了一圈,记得靠近桐山脚下有大面积的荒地,虽杂草丛生,胜在形状规整,地势平坦,且是连成片的。
“我想一次性买上五亩地,最好是连成一片的,价格高一点也无妨,”褚晔委婉道,“我方才见山脚下有一片荒地还不错。”
“五亩!”方佑德咂舌道,“你不是只需要三亩吗?买这么多地做什么?”他原想着褚晔初来乍到,随便买上三亩地把户籍办下来也就是了,没想到褚晔张口就要五亩。
褚晔一开始只是有个模糊的想法,直到上午和古生堂的吴掌柜达成了合作,这个想法才清晰了起来。
他想种植草药。
和种粮食相比,卖草药要挣钱多了,但上山采药终归不是长远之计。城里的医馆经常也会雇人采药,山的外围都被采得差不多了,要想多挣钱就只能进深山,幸苦不说,还得时刻提防着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