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柳府这两日颇热闹。
先是陛下送来亲笔‘兰溪女学’,再是公主亲临柳府拜师。自此这兰溪女学便真正在京城落下了脚跟,过两日就要正式从柳府迁出。
女学的新址有心人一看便知,定然是将来的昭庆公主府。先前还有许多质疑的人家如今也都不敢再多言,报名女学的小娘子也多了起来。
秦兰忙得脚不沾地,好容易回了趟柳府却听下人道:“夫人来了。”
她莫名地看那小丫鬟一眼,正要无视,却听那小丫鬟又道:“不是,是秦府的夫人来了。”
秦兰的脚步一停,几乎是原地转了个圈,对欢娘道:“突然想起女学那里还有事未了,家中你多劳心。”
?
欢娘从没见过她这样,一时竟看得呆了:“夫人?”
“兰娘回来了?”
秦兰闭了闭眼,知道躲不过,只好又转了回来:“母亲。”
站在房门口的正是秦夫人董氏,她向秦兰招手:“快进来,外边暑热,傻站着做什么。”
秦兰只好向里去,欢娘就要告退却被她叫住:“你也来,见见夫人。”
到了夏日便愈发显出碧涧的可贵,碧涧引了活水,虽算不上水榭,却也多了几分清凉。书法里侍女打着小扇,又端来凉茶。秦母先落了坐,笑着道:“先喝口茶,解解暑。”
秦兰此时又看不出一点异常了,仿佛方才门口的那两次转身都不过是欢娘的一场梦。她接过了茶,道:“近来暑热,母亲来可有事?”
“你这孩子,同在京城,你不来看我们便罢,难不成我无事也不能上门了?”
“母亲此言差矣。”秦兰一本正经道,“我分明上月方回家探望过祖父。”
“好好,不同你争。”秦母也不恼,“你那女学近来在京中颇有些名声啊?”
来了。
秦兰点点头,心想:不知今天是为了什么,总之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秦母脸上也没了笑意:“这事你可与女婿商议过?”
“不是娘说你,可你也三十了,女婿还比你年长些,至今膝下只有一女。你可知无后也是那七出之一呐。”
秦兰的额角开始抽痛,她打断秦母:“不知这与女学何干?”
“你看你如今为着这个女学奔波,每日不着家的,估计你夫妻二人面都见不上几回吧?从前我便同你说了,实在不想生就不要自己生,找个模样齐整的家生子,身契握在自己手里,叫她们替你去生——”
“母亲!”
秦兰不赞同地看着她:“母亲不必再说了,这事我不会做。母亲若是为了这事来还是歇了这心思好。”
秦母拿着小帕却开始垂泪:“娘也不想多说,可不也是担心你。你这婆母是这样,在内宅里若连夫君的宠爱也无可怎么办呢。”
她接着呜呜:“你还没有儿子,倘若有一日真被...你可是金陵秦家女,将来还怎么见人呐...”
秦兰无法,只好上前去安慰她。
可越安慰她的泪越汹涌,欢娘已经完全看呆了。
终于外边进来一个侍女:“夫人,女学那边有事来寻。”
秦兰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竟然都显现出几分急切:“告诉她们我这就来。”她起身就想向外走,衣袖却被秦母抓住:“兰娘...”
秦兰拂下她的手,对她身后的侍女道:“照顾好夫人,我先走了。”
欢娘跟在她身后,隐隐看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模样,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二人已出了碧涧,秦兰回头看她一眼,无奈道:“想笑就笑。”
欢娘笑了一会儿才止住,问:“夫人、秦夫人一直如此吗?”
“是。”秦兰也不介意,“自我成亲后无子她便一直如此。”她有些歉意地道:“本想着有你在,她或许能收敛些。不曾想她会说那些,是我一时急了,叫你听了平添烦恼。”
“无事。”欢娘跟着她上车,抬头露出一个笑,“我知道夫人不会这么做。”
*
女学的新址在皇城脚下,曾是前朝的一座王府。早些年便被皇帝定下做将来的公主府,是以除了占地格外大些,拆拆补补到如今倒也没什么格外违制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