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学虽说搬入此处,却也占不了这么大的地。不过是在东院围出了一个几乎独立的空间,挂上了御赐的牌匾。
秦兰二人入内,径直走到了讲堂。
在秦兰的设想里,这讲堂是一片区域,每科有自己专属的讲室。可也正如她所料,律法、算学这两科实难寻女先生,于是这讲堂现下便只布置了诗词、经史与医科三间。旁的还有一书库、一琴房与一画室。
领路的侍女将她们一路带至了书库,欢娘还是第一回见新女学,四处打量着。装潢并没有多变,还是沿用了府里原就有的,不过挪去些过于奢靡之物。
书库里是几乎到顶的书架,空着一半。据说这书大半都是夫人回秦家搬来的,还有些是骆娘子与谢夫人派人送来的。
这仿佛能淹死人的书里忽然传来脚步声,欢娘也循声看去。是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娘子,头戴金冠,腰坠白玉。
小娘子昂首挺胸,她笑着走到她们面前:“老师。”又看向欢娘,好奇道:“这位是?”
秦兰回礼:“殿下。”
“这是我府里的欢娘,今日随我一同来看看。”
欢娘心里吃了一惊,道原来这便是那位昭庆公主,也忙跟着秦兰行礼:“民妇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赵徵近来心情很好,她身后还跟着一沉默的中年女子,赵徵介绍道:“这是宫里的夏司簿。”
几人又见了礼,赵徵继续道:“老师先前道算科先生难寻,我回宫后特去请教了母妃,向她讨了夏司簿来。”
秦兰的眼一下亮了,道:“多谢殿下挂心。”又与那位夏司簿聊起算经。
“老师莫急。”赵徵打断她们,“夏司簿尚有尚宫局的差事,只怕不得日日出宫来讲学。”
“是了。”秦兰也冷静下来,“那便同殿下一起,每五日一讲。”
她们在一旁聊着,欢娘好奇地看向这位夏司簿。早听闻宫中有女官,如今亲眼见了,她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她出生在惠水岸边,在百花香的袅袅熏烟下长大,后来见到的是柳府后宅抬头四四方方的天空。欢娘看向夫人与公主,夫人的神态平和,公主神采奕奕。她仿佛安下心来,
秦兰与夏司簿相谈甚欢,夏司簿此时却微露难色,道:“不瞒夫人。于算学我虽有些心得,却从未正紧教过什么人...”
秦兰想了想,看到一旁发呆的欢娘,眼里划过浅浅一道笑意:“我是信夏司簿的,不过司簿若愿意,不若今日便试讲一回,全当练手。”
“试讲?”这下连赵徵也来了兴趣,“听着倒新鲜。”
“殿下若觉得可行,不若便与欢娘一同做学生,我在后边旁听,也好记下有无不妥之处。”
秦兰见赵徵二人皆点了头,笑着看向欢娘,唤道:“欢娘?”
欢娘还有些发愣,抬头看她。
书库的门已被侍女打开,夏日的暑气透了进来。公主与司簿已先走在前面,秦兰还站在原地等她。
欢娘眨了眨眼,快步上了前。
**
京城的另一旁,谢府的正房里,卢臻贞一言不发地坐在主位。
她罕见地冷着脸,看向下首。
谢夫人卢臻贞自闺中便是个万事不挂心,从不屑于藏起自己情绪的性子。而今日这事,或许在别府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事,于她,却是从未想过的。
当真从未想过吗?
卢臻贞的手有些抖,刚嫁来时总听旁人长辈说,心里也不是没有慌过。可已这样顺心如意地过了十多年,一女一儿也都立住了。
她无法从下首那女子的脸上移开视线,脑子里铺天盖地的只有三个字:为什么?
为什么?
那女子生得只能算清秀,除了年轻看不出半点特别。到了她面前也只敢匍匐在地,连什么分辨的话也说不出半句。
她命人将那女子带到她跟前,掐起那人的下巴,细细地看。从额角、眉眼,看到下颌,卢臻贞的指甲嵌进她肉里,她也不敢反抗分毫。
“夫人...”
那名小丫鬟终于落下泪来,哀求地看着她。
卢臻贞像是大梦初醒,猛得一下松开了手。她不知怎么想起了女儿,这丫鬟有多大?她一阵恶寒,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