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凌到底还是收下了那颗糖。
他没有办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心脏又酸又涨泛起一股异样的情绪。
就好像在阴雨缠绵的街道里,步履匆匆的执伞人被一只浑身湿透的小猫轻轻挠了一下。
外面风雨飘摇,它在暴风雨中无处可逃,冻的瑟瑟发抖,却愿意摊开柔软而温热的肚皮任人抚摸,用仅存的热量试图为这个过路人带来一点温暖。
它以为他也无家可归。
所以笨拙的想用这种方式安慰他。
却不知执伞人只是恰好路过这条小巷而已,伞外细雨缠绵,他垂眸看着被小猫蹭湿的裤脚。
伊凌轻轻捏了捏手心的糖果,脑海中不经又想起当时的画面。
雄虫死不瞑目的场景还定格在插进心脏的尖刀处,无力的垂下头。
伊凌瞥见雌虫执刀时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瘦弱纤细,却布满了新旧参半的疤痕,甚至能隐约看见皮肉下的莹莹白骨。
伊凌反握住尤安细瘦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双手最后也受到了非人的残酷对待。
尤安……明明那么好,却吃了那么多苦。
自己舍不得吃、小心翼翼藏起来的糖却愿意大方的分享给别人,只是因为察觉到他的失落。
医务室之前开的药苦得难以下咽,他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第二天桌上就多了几颗还沾着露水的野果。
还有好几次的深夜里,没好全的胸口又闷又疼,他忍不住低咳出声,翻身下床想去喝点水时,总会看见放在一旁的水杯,里面的水永远是满满当当的。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尤安得到的东西总是很少很少,但他愿意给别人的却很多。
伊凌微微垂下眼睑,要是让他那群狐朋狗友们知道艾尔家大公子居然会这么轻易的就被一颗糖收买了恐怕会笑掉大牙吧。
但不管是廉价的糖果还是青涩的果实,这已经,是尤安身上仅有的、能给他的最好的东西了。
“唔......?”尤安微微睁大双眼,熟悉的气息骤然将他包裹住,伊凌倾身抱住了他,一言不发。
落在腰间的手安抚般顺着他的背脊一下一下地轻抚,尤安身子颤了颤,被触碰过的地方激起一阵阵异样的酥麻感。
“雄主......”
“叫哥哥。”伊凌声音微哑,对这个称呼不是很满意,微微用力把他抱的更紧了些,下巴抵在他的肩膀处,语气不容置喙。
尤安犹豫了一下,他看不见伊凌的表情,没办法判断他目前的情绪,只觉得今天晚上的伊凌有一些反常。
是他做错了什么吗?
尤安忐忑不安的想。
停在背脊处的手掌察觉到他的僵硬,伊凌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强硬了。
叹了一口气,伊凌觉得自己不能一下子把人逼狠了,只能放软语气哄道,“乖,叫哥哥好不好?”
伊凌语气又温柔又宠溺,眼里含笑的样子就好像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
尤安耳尖腾一下就红了,他还是不习惯伊凌有时候脱口而出的亲昵,
半晌才嗫嚅出声:“哥哥......”头低的都能缩进地里去了。
可爱。还很容易害羞。
终于听到自己想听的称呼,伊凌满意的揉乱他的头发,“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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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医务室值班的亚雌恰好是下午给伊凌送过药的那只,诺米惊讶的看着奇怪雄虫去而复返,还是礼貌向他打了招呼,“阁下您好。”
又语气疑惑道,“您这么晚来值班室是有什么事吗?”
伊凌应了一声,把懵懂的尤安拉到一旁坐下,“我想解开他脚上的抑制环,你帮我看看他脚踝的伤严不严重,现在能解吗?”
尤安蓦地抬起头,连一旁的诺米也不禁声调拔高了好几个度,“啊?您说什么?”
“我说,我想解开他脚上的抑制环,现在能解吗?”伊凌又重复了一遍。
不怪他们惊讶,在虫族的世界观里,一日被锁上抑制环就只能做一辈子低贱的雌奴,基本上永无翻身之日。
上辈子的尤安也是如此,直到死都被束缚着。
“为什么?”诺米诧异的问了一句,雌虫治愈能力很强,就算是终身戴着抑制环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影响,何必多此一举?
直到伊凌轻飘飘看他一眼才如梦初醒般,“哦哦,好的,我看看。”
他觉得自己就不该多嘴,反正这只雄虫做的怪事也不止这一件。
诺米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口不深,皮肉分离的情况也不严重,小心一点的话是可以将抑制环卸下的。”
尤安脚踝处的伤口其实早就能好了,只是抑制环是用来专门压制雌虫自愈能力的东西,这才迟迟不见愈合。
一般来说,被锁上抑制环的雌虫飞不高也跑不远,只要有一点违抗的想法就会被雄虫用抑制环的电流电击惩罚。
高强度的电流虽然还不足以让强大的雌虫致死,但灼烧皮肉的钻心剜骨之痛也够他们喝一壶了。
所以为了更好控制雌虫,或者说是为了自己阴暗隐秘的小心思,大多数雄虫都不会选择主动解开雌奴身上的抑制环,相反还会很乐意看到雌虫痛苦的模样,以此来折磨他们。
伊凌之前尝试过解开,但一直没找到方法,直到现在他才摸索出几分窍门,指腹在抑制环内圈触摸两下,只听“咔嚓”一声,脚踝处的抑制环就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