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柳源心里只剩这个词了。
却是又看见了一个穿着讲究的瘦高女士单手推着他一路出来,另一只手拖着行李车,行李车上摞着两个大小差不多的大号行李箱。
瞧见瘦高女士低头同燕君池说了什么,燕君池点点头抬手往出口左侧指了指,就在这动作的一瞬间,柳源和燕君池的目光碰在了一块儿。
自然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却又有一些别的东西被自己不可抑制地放进这目光里纠缠。柳源知道自己这样不妥当,一时半会儿却收不回来。
虽说是慢了半拍,柳源还是扬起笑脸,高高的挥舞着手,甚至同时起步往燕君池指着的出口左边跑过去。
余光里,燕君池仰头对那女士说了一句,女士的视线放到自己身上来,柳源感受得到。
终于在出口左侧面对面,柳源抑制不住看见他的高兴,有些笨拙的低头整顿了自己的神情,才带着小辈儿耍无赖的笑容叫燕君池:“表舅,你可来了,等得我腿都站麻了……”
“辛苦了,一定感怀在心。”燕君池从身上背着的帆布包里掏出了一个棒棒糖放到他手心里。棒棒糖包装纸上有川航标致,下边写着话梅心。
一把捏紧了棒棒糖,柳源对着那位女士说:“我们车停在这边出口,你推表舅,把行李车给我推……”
柳源不要把这人是谁的话问出口,那样姿态不好看,那就当成一路的,是什么人总会试出来。
那瘦高女士果然摆摆手,说:“不不不,把他交给你就好了。我是拿错了箱子,看着你表舅不方便,干脆一并推他出来……”
“您人真好……”柳源的笑脸招人喜欢的,说话的同时动作迅速地把轮椅把手接管了,夸奖完人,已经变成自己推着燕君池,两人一起面对着好人女士了,“非常感谢。关爷,累您拿一下行李。”
刚赶上来的关爷就让柳源给吩咐了,便对着燕君池笑笑伸了手。
燕君池看见关爷上手行李车,连忙说:“是下面那个。”
他这话说完了,那位女士也伸手,行李分发完毕,燕君池伸手给女士说:“谢谢。”
女士笑着和他握手说:“不客气。”
柳源觉得他们握手的时间真是太长了,笑着开口道:“你往哪边去?不如我们送你过去,我们车位置宽裕,就是车上女士话多,有点闹,您不嫌弃就好。”
“不用不用,我打个车过去就好……那么,再见了。”那女士终于松了手,把自己的行程随意的就交代了。
看着助人为乐的好心人先走,柳源才推着燕君池往外走。
燕君池听他说还有几位女士,便说:“霜意姐来了?”
“没,我瞎说的。”柳源倒是不遮掩,“就免得人家姐姐对你空牵挂……”
“你哪只眼睛看见姐姐对我有牵挂了?”燕君池看见柳源面上狡黠的笑忍不住也露出了笑容。
“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柳源不但看见了姐姐眼里对燕君池的牵挂,还看见了姐姐手上老母亲代言过的顶奢品牌的碧玺粉鳄鱼皮包、老母亲正代言的顶奢当季夏裙以及老母亲最喜欢的顶奢经典款小黑鞋,这一身上下两百万没跑,还没算姐姐耳朵上小巧点缀的祖母绿耳环,看样式应该是十八世纪老欧洲的古董货。最后这位女士的三万块起步的咖啡色字母纹旅行箱和表舅的便宜货天差地别,她怎么就能拿错?!
唉,要是自己也是把这身装备当日常的姐姐,恐怕要嚣张到把燕君池锁在家里绝不让别人见到。
“她是剧迷。”燕君池解释说,“说《子云亭》最喜欢我那一版,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还帮我,没有你推敲的那些……”
“哦,这样的呀,那可真是太巧了……”柳源才不信,上了同一辆飞机应该是巧,后面的不能够了,但是柳源已经不战而屈人之兵了,那就不纠结,“作为未来的柳医生,给我说说你腿怎么回事?”
“嗯……”燕君池看见关叔已经打开了车门,“车上说吧柳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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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燕君池递给自己的检查报告和片子再看了一遍,柳源把最近三天恶补的骨科知识用尽全力发挥了出来。
燕君池这个亡命舞者,一开始的髌骨后方同股骨踝间沟紧密结合的锯齿状凸面有了慢性骨裂,看起来并不严重,因为演出紧,就选择了等它自愈,演出完毕之后却发现的确自愈了,扭曲度却超过正常的形状,他的膝盖在弯曲和支撑时就有了大问题,腿部的舞蹈动作有许多都有困难。
粗暴的说就是职业前途差不多没了。
但是还有一个方法可以再赌一把,人为的再次将骨头弄裂,这一次直接手术固定,如果恢复得好,燕君池还能在舞台上继续跳。如果恢复得不好,做个普通人是可以的,但是他的职业生涯就提前结束了。
他来就是为了这场豪赌。
为了做足充分的准备,不再压迫已经有些变形的骨头,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走过路了。刚才扶他上车的时候,柳源觉得他步子有些不自然。
和他隔得近了,发现他比之前消瘦了好多。以前是瘦,但是健康,现在很明显被病情消耗了的清瘦。这种清瘦的面容,柳源见的多了,出现在燕君池的身上,又想起他以前在舞台上肆意展露的身姿,很心痛。
“小柳医生也是反对意见吗?”燕君池的问话轻轻的。
既然用的是“也是”这个词,那么小姑婆夫妇肯定是反对的。
“我不反对……”柳源把手上的资料收起来,看着燕君池道:“但也不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