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开。”
“小阁主……”
两声同时响起,站在门外的人默了默,随即斗笠一低,口气生硬地说:“恕无名不能让。”
“你认我一声小阁主,我的命令却不听,好得很。”随着森冷的声音,裴瑾身侧的手骤然闪出,下一时一声金属相擦的金鸣响起,她手中已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一把匕首,直取向无名胸前。
无名微愣,但脚下未动半分,看着那刀尖向他右胸的致命处而来,最后停在仅余一指宽之处,也是这一愣神,身前人忽然变了。
原来裴瑾并非真的要伤那处,她只需要对方的一个失神,她料定无名不会轻易让她离开,可她没有更多时间能浪费了,唯有来硬的她才有机会出去。
她手腕一转,匕首的刀尖眨眼间从胸前移向右肩,这回没留余地,无名仅可见的下颌线显而易见地绷紧,在刀尖刺破他衣衫时,脚下不自觉侧开了半分,紧接着他左身一阵发麻,只见几丝银光迎面向他那侧袭来,他瞳孔一缩,转身想避开,但左右皆无可闪避,燃眉之际他脚下一跨,退到了屋外长廊上,数根银针也在同一时擦过他身侧,钉入阶下。
看着脚边晃出重影的针尾,无名暗嘘了口气。
缺口已开,裴瑾没有迟疑,飞身出门,无名反应过来,沉声道一声:“小阁主得罪了。”便从腰间取下一物甩去,一改先前的束手束脚,脚下大开,疾风过草般飙了出去。
裴瑾被那来势汹汹的一物正击中小腿,吃痛一顿,便被无名再次挡在了身前,她不愿束手,一紧手中匕首向人袭去,无名对她的突袭不攻只守,但不管上下左右如何闪避,始终如不倒翁般杵在身前,直叫人越打越恨,两人一时僵持,一道声音忽地自不远处响起:“你要去哪?”
闻声,无名便收手站定,俯首躬身不动了,裴瑾手中的匕首在这时抵上无名的脖颈,前路被拦,她眸中的凶光未散,直直对上那人:“去找人。”
“去哪找?”
“哪能找便去哪!”
申时晦行至檐下,负手站定:“那你便哪也不能去。”
裴瑾握着匕首的手泛出青白,她面上无波无澜,唯有一双紧盯着申时晦的眼眸中晦暗如风雨欲来:“哪也不去,等着最后收尸吗?”
“哎呀自己人!自己人!”后头赶来的萧淮快步走到两人身前,将半路捡来的空头刀鞘套回抵着自己人命脉的匕首上,又捏了下裴瑾的手腕,这一下他带了巧力,裴瑾腕间一软,握着的匕首已脱手,被萧淮夺了去。
“丢了刀连刀鞘也不要了,个败家玩意!”萧淮用匕首戳了戳杵得跟座铁墙似的无名,嘴里骂骂咧咧,却不妨碍他将匕首塞进自己的胸兜,占为己有。
无名的斗笠脸无声地朝他转了一下。
“你忘了,”申时晦望着裴瑾的目光沉下来,“你跪在我面前时说过什么。”
裴瑾浑身一颤,好似被手腕间的麻意侵袭到了全身,她后退一步才能站定,脱力一般垂下了头。
申时晦紧盯着她:“我那时也说过,一把会感情用事的刀,我宁愿毁弃。”
一旁的萧淮面上一紧:“先生!”
裴瑾却无反应,她双目失神地看着脚下,许久,嘴上无声地动了动,渐渐地,喃喃出声:“没忘……”
她怎么会忘……不知何时,几个细碎的白点闯入视线,接着越变越多,纷纷扬扬,眨眼间,脚下已是一片刺目的雪白。
「明谨愿做先生手中刀,斩尽仇敌,不死不休!如若违背,甘受千刀万剐!」
四围的巨峰间风啸回荡,漫天雪花打在她脸上,几乎睁不开眼,她却固执地看着白茫中那唯一一点灰,出口的话被风涛吞没,她便重复一遍,一遍,一遍,再一遍,直到声嘶力竭,直到声音传到那个灰影那里,那人终于听见停下来,不再离她远去。
义父离开她的那天,她便违背了对他的承诺,那天起她放弃了自由,将自己永久锁在无间黑暗里,将两年里堪堪覆上的护鞘褪下,重新磨出锋刃,只为眼前的人取用。
这是她求来的。